第82章
  柳舜华早猜到是有人刻意陷害,稍一回想,方才席间她手帕一直在袖口,根本不可能掉落。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撞向她的那个小姐,那小姐她虽不认识,却知晓她是坐在刘妉柔这边的。
  刘妉柔,前世绕不开的名字。
  可今生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方才席间,刘妉柔看她并没有什么恶意,此刻又替她做证,柳舜华不想与刘妉柔结仇。
  于是道:“我猜郡主并非有意,否则也不会急着赶来。今日之事,就此过了吧。”
  刘妉柔微微点头,看了看柳舜华,又扫过柳桓安,“告辞。”
  刘妉柔一走,只余下三人。
  柳舜华自有千言万语要说,可碍于兄长在旁,只能偷偷瞥了贺玄度一眼。
  柳桓安将柳舜华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转向贺玄度,“贺二公子,可要帮忙?”
  贺玄度摇头,笑道:“不劳柳大人费心,我的人在附近,马上便到。”
  柳桓安实在不想妹妹与贺家的人扯在一起,当即拉过柳舜华,“既如此,我们便先行一步了。”
  柳舜华无奈,只得由着兄长拉她离开。
  待过了水榭,转弯时,她回头余光一瞥,只见贺玄度依旧坐在那里。
  孤孤单单的,像是一只离群的孤鹤,照水自伤。
  回到柳府,因柳棠华病着未起,饭桌上少了许多乐趣,匆匆用过晚膳,柳舜华便回房歇息。
  明月东升,星稀云淡,秋夜已渐有凉意。
  树影晃动,一只孤鸟扑棱棱地越过枝头,落在窗边。
  柳舜华正坐在窗前,看着离群的孤鸟,一瞬间,涌上一个疯狂的念头,她要见贺玄度,就此刻。
  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柳舜华不管不顾,跑到院中,搬起花梯架在墙上,一步步爬了上去。
  已是晚间,贺玄度此刻应
  在相府,她即便出了这高墙,又能如何?
  可此刻,她顾不上这许多,只知道向上爬,仿佛每向上一下,便离贺玄更近一步。
  终于,到了墙头。
  她才露出头,墙外一个黑影猛地探出来。
  柳舜华大骇,张口便想喊叫,却在看清来人后,愣住了。
  新月初上,风过无声,杏树枝头摇曳。
  四目相对,两人眼神再容不下其他。
  第61章 第61章我让了十几年,如今,想……
  周松见贺玄度趴在墙头一动不动,低声询问:“公子,公子,怎么样了,是不是爬不动了?”
  旖旎的夜色被打破,贺玄度咬牙瞪向扶着梯子的周松。
  柳舜华看着墙头上尴尬的贺玄度,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扒开枝叶,朝下一望,“周松,真是没想到,你也跟着来了。”
  周松看到墙内的柳舜华,先是一愣,不好意思地摸着头,“柳小姐,许久不见了。”
  墙头上,两人对望一眼,同声问道:“你怎么在这?”
  话一问出,两人相视傻笑。
  周松在下面提醒道:“要不然,你们下来谈?”
  贺玄度从墙头上下来,坐回轮椅上的时候,柳舜华也跟着爬了下来。
  周松十分识趣道:“我去前面帮你们把风。”
  树影晃动,巷子内静悄悄的,月色下更添几分朦胧暧昧。
  柳舜华本不觉有什么,可仔细一琢磨周松的话,突然有种偷偷摸摸,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咳了一声,轻声问:“你怎么会在这?”
  贺玄度仰头道:“你今日也太狠心了,头也不回便走。我实在想见你,就想着,哪怕见不到你,便是趴在墙头,看看你映在窗边的影子也好。”
  月色下,他双眸沾染几分水气,愈显澄净无辜,冷玉般的脸庞平添一分柔和,墨发松松散在肩头,整个人脆弱中又带着说不尽的诱惑。
  柳舜华心都要化了,她蹲下身,耐心解释,“今日那种场景,我有些乱。而且兄长在旁,他还不知晓咱们的关系,我怕贸然提起,他一时难以接受。贺玄度,对不起,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贺玄度伸手在她脑袋上一指,笑道:“你啊,还是这么好骗,我逗你的。”
  柳舜华趁机握住他的手,“那,你不生气了?”
  贺玄度摇头,“我没有生气,不然也不至于巴巴地跑来看你。”
  说罢,他看向墙内的梯子,笑道:“倒是你,大半夜的,爬墙做什么?”
  柳舜华松开他的手,头扭向一边,“我赏月。”
  贺玄度笑,“那你赏月的方式,挺特别。”
  柳舜华不语,低头看着他受伤的腿,轻声问:“还疼吗?”
  贺玄度若无其事道:“不疼,早就不疼了。”
  柳舜华叹了一口气,“虽说不疼了,到底养伤要紧,你怎么好端端的,就这么回来了?”
  贺玄度拉着她的手,“你放心,范神医已经替我接了骨,没事了。”
  柳舜华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开口。
  她不敢问,他的腿是否能恢复。
  她握紧他的手,“你既已回来,为何不找我?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贺玄度仰头笑道:“谁说我没去找你,我一回来不就去大长公主府寻你了。”
  柳舜华一愣,贺玄度是今日回的长安。
  她想起今日贺玄度落寞地等在水榭旁,心狠狠一抽。
  他一路奔波,千里迢迢回来,没有回相府,而是赶去大长公主府见她。
  两月未见,他满怀期待,结果却碰到紫竹林那一幕。
  难怪他疯了一般,全然不计后果,一箭射向程嘉良。
  想到此处,柳舜华鼻尖酸楚,“贺玄度,你其实,不必这么急着去寻我,我一直都在。”
  贺玄度轻笑,将她的手放在胸口,“我能等,可我的心,等不了。”
  柳舜华脸上一红,拍着他的手,“又在胡说。”
  想到程嘉良,她犹有些担忧,“虽说今日相府为了保全颜面,当众宣布与程嘉良不再有任何干系,但他毕竟是丞相夫人的侄子。他今日吃了这么大一个亏,难保日后不会存心报复。你……”
  她想说,他如今行动不便,可到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贺玄度断了一双腿,今日方归,可大长公主宴席之上,贺丞相却不曾有一句关心的话。事后,又独留他一人而去。他如今归来养伤,在丞相府又如何能好过呢?
  贺玄度轻声笑道:“你说程嘉良啊,放心吧,他掀不起什么浪了。”
  柳舜华看他如此云淡风轻,问:“为什么?”
  依贺家在朝堂的影响,丞相夫人的行事,京兆尹定不敢动他,顶多让他受几日牢狱之灾。
  贺玄度:“因为,他的腿也断了。”
  “怎么会,今日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柳舜华一愕,看向贺玄度,“是……你做的?”
  贺玄度嘴角带着一抹莫名的笑,“当然是他自己摔的。今日傍晚,京兆尹奉命审完他,狱卒带他回牢房途中,因灯光昏暗,石路湿滑,他自己不慎摔在假山之上,腿就这么断了。”
  柳舜华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周松碰巧去了一趟京兆尹府,看到了。”
  贺玄度说完,看着柳舜华的脸色,知晓她已看了出来,也不再瞒着她,试探道:“你,怕了?”
  程嘉良是什么样的人,柳舜华再清楚不过。
  上辈子,贺丞相在朝堂有多稳,他便有多嚣张。强娶民女之事,层出不穷,不知有多少良家女子被他磋磨,他这样的人,活在世间不过是颗毒瘤。
  柳舜华摇头,隐隐担忧,“程嘉良是活该,可你此刻动手,就不怕丞相起疑?”
  贺玄度抬眼道:“以前,在他眼里,我是个纨绔。今后,在他眼里,我恐怕就是个无能的疯子了。”
  柳舜华胸中憋闷,长舒了一口气,“贺玄度,咱们离开长安吧,走得远远的,好不好?”
  夜色中,贺玄度身躯微微一颤。
  许久,他垂下头,“蓁蓁,对不起,眼下,我还不能走。”
  柳舜华眸光黯淡下来,贺玄度不肯跟她走。
  她有些失落,转身站了起来。
  还未站稳,便觉一阵目眩,贺玄度抓住她的手,稍一用力,将她扯入了自己怀中。
  他将她紧紧圈住,“我只说眼下不行,又不是说以后不行。你答应要等我的,你不能跑。”
  柳舜华急得胡乱拍他,“你做什么,快松开。你的腿,你的腿还要不要了?”
  他的腿伤还未痊愈,怎么能如此胡闹。
  贺玄度耍赖,“不松,我怕松了你就跑了。比起惹你伤心,这条腿算什么。”
  他抱得太紧,柳舜华怕乱动会碰到他的伤处,只能任由他抱着。
  贺玄度起初不过是想逗她,可软玉入怀,带着独有的荷香幽幽地飘散在他鼻尖,浑身血液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