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问出那句心中好奇已久的话。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口罩下,清冷而漠然的神色稍稍松动。半晌,晏唯道:“谈不上。”
  只是谈不上。
  而不是不讨厌。
  姜弥鼻尖像被洋葱皮沾到,让她很不舒服的、,但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微微一笑,点头说:“外面冷,晏老师你快回家吧。”
  这次她做了一个告别的手势。
  她的步子比来时,不,是比任何时候离开得都要快。
  晏唯还在原地,她望着在昏暗中越渐暗淡的人影,眼底幽深,她此刻有一种很新鲜的情绪,并不痛快。至于想做什么,又或者希望姜弥再说点什么?她也在思考。
  姜弥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往酒店回。
  窗外的风吹得人有点凉,可她不舍得合上,因为憋闷和充满烟味的空气会更让人难受。
  群消息不断弹上来。
  周善善艾特了她好几次,说是朋友那里有新鲜澳龙,给每个人都运了几只,她的那份寄到了津城,写了母亲姜有舒的名字。
  姜弥:【谢啦富婆。】
  善善:【好说,磕一个。】
  姜弥:【gun。】
  善善:【好嘞。】
  善善:【姜大姐最近干嘛呢?好久没联系,不知道换地址没?】
  姜弥:【她的家太多了,谁知道呢?】
  姜护:【……】
  善善:【……你瞎啊?我那么多消息你不回,弥弥一发你就回?】
  隔了两秒,姜护:【刚看见。】
  周善善更生气了:【你这理由用了八百回!八百回!】
  姜弥看着二人打擂台,沉甸甸的心脏松快许多。
  姜护是她十岁的时候,姜有舒从孤儿院领养的,比她大三岁,因为认识的时候都不算很小,加上姜护性格特立独行,打遍小区无敌手,15岁分化成omega后,脾气变得更差,也就在姜有舒面前听话。
  她没喊过姐。
  不过虽然从小吵到大,毕竟一个妈的情分还在,也能勉强过。
  她看着群消息一句一句的上跳,仿佛真人在耳边对话。姜弥有些想她的朋友们了,也想姜有舒,连姜护都有点惦记。
  从群消息返回,姜弥给姜有舒发了一条消息,又想起最近apple似乎也没出来说话,又给她发了一道私信。
  【最近忙吗?】
  不过信息石沉大海般,隔了很久也没收到回复。
  她又望向窗外,轻松的情绪悄无声息就这么流去,她的头靠在玻璃窗,帽子盖住她的脸,只露出一张抿直的唇。
  明明说过不需要任何回馈的,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呢?
  -
  晚上十点多。
  莫希的导师最近带着她搞学术研究,今天难得给她放一天假,她求着晏唯在客厅聊天。
  莫云早已经回了别墅,客厅里只剩下她和晏唯二人。
  “姐,晚饭不吃,你真不饿吗?”
  晏唯“嗯”了一声,她的目光落在墙边的桌上,花瓶里是一束新鲜的百合与马蹄莲合并的花。这种东西,莫云和莫希都不会买回来。
  她有些走神,莫希说的话她也不是全部都听见了。
  “你觉得姜弥姐怎么样?你们一起拍戏,应该挺开心的吧?她性格真的太好的。”
  这个问题,晏唯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还好。”
  莫希:“她说跟你拍戏很开心。”
  晏唯没接话。
  “我还问你们有没有吻戏。”莫希捂嘴笑道:“她反应可太好玩了。”
  高挑鼻梁旁边的眼睫稍稍上扬,晏唯问:“什么反应?”
  莫希说:“有点害羞,耳朵都红了,生怕妈听见。你不觉得她很单纯吗?就是,让人感到很舒服,让人忍不住亲近她。你有这种感觉吗?”
  晏唯关上手机,弯腰拿起桌上的红酒:“没有。”
  莫希耸耸肩:“人家还帮你把书房的门修好了——她不说我都不没发现。反正,我真的觉得她人挺好的。”
  晏唯端着酒杯的手一顿,像滚烫的海水扑到脚边,肌肤一片灼热。
  她看向走廊,把酒一口喝完了。
  红酒的微涩在口腔炸开,她的嘴角流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笑意。
  她想起今天姜弥离开时候的表情,因为这个人而产生的烦躁情绪,已经不再新鲜了。
  晏唯站起来,说了声:“睡吧。”
  “姐。”莫希双腿盘坐在沙发,抻着头问:“我和妈妈都很喜欢姜弥姐的,下次还能叫她来家里吗?”
  晏唯站定脚步,神色忽而阴晴不定起来,她眯起眼睛:“你以为她真的是因为喜欢姜弥?”
  莫希最怕就是晏唯这样的时候,她的笑意停滞在嘴角,抿了抿唇,坐直身体,小心翼翼喊了声:“姐……”
  晏唯沉默着,许久,厚重的威压消散开。
  她轻声一笑:“怕什么?”
  书房的门很快关上。
  晏唯站在门口,她的指甲滑动在门锁上,摸到反锁的地方,她似乎也能想到姜弥卷起袖口,低头专注在锁心的神情。
  她润了润干涩的下唇,目光落在桌上的剧本,窗口的风吹得纸张沙沙作响,仿佛回到几日前的夜晚——
  【场景三:试衣间,秦水吻梁永萍脖子,永萍克制而抗拒……永萍用力掐住秦水的腰。(特写)】
  最后一句里的“用力”,被alpha用红笔轻轻圈起来。
  她在下面标注——不可以太用力。
  最后又把它小心划去。
  晏唯闭上眼,卷起指尖,食指又戳在已经复原的掌心里,忽轻忽重。
  可是比起今夜,她似乎更喜欢姜弥用力的时候。
  第18章 过来
  不知不觉,秦水已经在小镇住了四个月。
  她和梁永萍的关系也在悄无声息发生变化。
  初夏的雨丝沾染最后一缕槐花香时,秦水在窗台上发现一盆绿萝,不用猜,也知道那是梁永萍放的。就像春天时,梁永萍曾把野杏树下拾来的青杏放在她门口一样。
  她推开窗,楼下洗衣粉的茉莉香就和风一起飘进她的纱窗。她从没有这么满足过。
  两个月前,她们开始踩着石板路上的苔痕去菜市场。
  梁永萍的皮鞋尖儿偶尔会沾上恼人的泥水,最初,梁永萍低着头很不好意思,后来她会当着她的面在路边烦恼的蹬脚。
  秦水这时候就总落后半步,看晨光将那人的黑发染成琥珀色,看莴苣叶上的露珠因为震颤滚进她手中的塑料袋里。
  等回到那一方狭窄天地,梁永萍会让案板与刀刃响起熟悉的脆响。
  白炽灯管在七月梅雨季时发出细微嗡鸣。
  那一个月,白晓每日的加班,都变成了屋内两人份的晚餐。
  再后来,秦水开始数梁永萍翻书时睫毛颤动的频率,难过共情时的蹙眉,幸福时的愉悦都被她清楚记在心里。
  崭新的书页夹着她送的绿色书签,梁永萍很爱看书,在她带来之前,这间屋子却没有一本书。
  她开始好奇梁永萍和白晓的生活,开始在意白晓,那个存在又仿佛消失的——梁永萍的未婚妻。
  突然那么一天,蝉鸣初起的午后,秦水看着洗手台上的两个牙刷杯发了很久的呆。
  周围的一切都突然变得刺目起来,洗碗的时候,她失手打碎了碗,碎片落在水池里,激起层层泡沫。
  梁永萍也察觉到了,从她发现自己为了等待秦水出门,再也没遇见过太阳照到家门口的样子时,她就知道了。
  只是,她放纵了自己,也放纵了秦水。
  秦水痛苦的是,梁永萍开始逃避她的眼神,连着数日不敢见她。
  花洒喷头其实没坏,只是她见她的借口。
  她和平时都不一样,那双温柔的眼睛只剩下占有的欲望。
  “梁永萍,我喜欢上你了。”
  -
  “厉害厉害,太有感觉了,你也演得不错啊弥。”
  喊“cut”后,沈若希拍手走近二人,她朝晏唯客气笑了笑,然后靠到姜弥跟前:“你现在在我心里已经是梁永萍了,真的不错。”
  蒋蕖的表情也很满意。
  姜弥笑起来,做了一个拜年的手势:“谢谢谢谢。”
  她看了眼晏唯,很快收了视线。
  虽然那句“谈不上”不是讨厌,可她觉得自己该收敛一些,即便她每次都在期待晏唯也能夸她一句什么。
  姜弥把头发重新扎束,及肩的发勉强卷个尾巴,妩媚又显得俏皮,她又接着和沈若希交谈,在剧中她们是没感情的未婚妻,戏外却很合拍。
  晏唯裹上大衣,在白秋的陪同下回到休息室,她坐到折叠躺椅上,微闭起眸子。
  白秋询问她是否喝水,她似也没有听进去。
  很快晏唯睁眼看向桌面,一个印着咖啡和点心的食品袋。
  白秋察觉她的视线,立马说:“谈总让人送来的,说应援车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