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于是,她耷拉着脑袋,自觉缩去了车门的角落苟着,连大气儿都不敢喘,老实的像个小鸡仔。
  再度启程后,车内一片死寂,主位的俩人都闭着眼静坐,林烟湄苦捱半刻就有些撑不住,手悄悄扒上车门,想出去坐外面透口气。
  “哪去?”
  看似阖眸养神的楚筠却对周遭环境时刻保持*着警觉,这点小动作她听得见。
  林烟湄吓了个哆嗦,怯生生回应:“我…出去坐。”
  “回来。”
  楚筠稍掀开眼睑,瞧见她的怂样,没忍住勾唇哂笑了声,好奇问道:
  “你是何人,与清悟是何关系?”
  她很想知道,这胆怯小屁孩是何来路,竟能惹太女疼惜关切。
  “我,”被迫落座的林烟湄低头搅着手指,支支吾吾:“我只是个乡野农户,和…和令爱…萍水相逢,顺路搭车,没,没什么关系。”
  江晚璃蓦地睁开了眼,朝小鬼投出了嗔怨满点的一记眼刀。
  楚筠还没对她做什么呢,小鬼这就想跟她划清界限了?得亏她不是真的楚岚,不然等到了使君府,小鬼为自保,不得跟她割袍断义?
  林烟湄感受到迎面飞来的不善视线,索性将脑袋转向了车门面壁。
  她可记得江晚璃离家出走的因由呢,那可是逃婚呀!
  也就是说,面前这活阎王给江晚璃指定了亲事,她若敢承认自己和江晚璃有私情,只怕话一脱口,她就得被长剑劈成八瓣!
  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楚筠抱臂在旁,默默观瞧着二人各自的反应,稍一寻思,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不禁暗诽太女殿下的眼光忒差了些,竟相中了个没担当的小娃娃!
  她扬声吩咐车夫:“停车。”
  车顷刻停稳,一下属打开门询问:“主帅有何吩咐?”
  楚筠瞥向林烟湄,命道:“她既与我儿毫无干系,即刻将她扔下车!”
  “是。”下属伸手攥住林烟湄的衣襟,将人往车下拖:“下来!”
  “啊?别别…我,我认识她!”
  林烟湄彻底慌了神,外头荒郊野岭的,她连路都不认识,若遇上匪贼,岂不玩完?
  “慢着。”
  楚筠摩挲着剑柄,不疾不徐道:“话说清楚,再诓人就挨一剑。”
  林烟湄又被人拎回了车内,一抬眼,恰对上了江晚璃得意玩味的眼神。
  她心中暗骂:好你个江晚璃,我都被胁迫了,你还有闲心幸灾乐祸!
  但江晚璃眼里看到的小鬼,却是另一副战战兢兢,回话的嗓音都打颤的可怜样儿:
  “前辈,我是…阿姊收留的孤女。阿姊照顾我多时,我为报恩才追随她的,还与她结为干姊妹了。”
  这话,楚筠是半字也不信的,她转了视线悠然望着江晚璃:“是这样么?”
  江晚璃发觉楚筠在拿她和林烟湄寻乐子,脸颊霎时羞红一片,急切转头逃避了审视:“是。”
  “既如此,我儿在外流连不归家,与你这丫头也脱不开干系,那便一道押回府等候发落罢。”
  第33章 啊——我不想当老鼠!
  “府尊,京城急递!”
  四月十一大清早,渤海都护府长史手托一封密令,匆匆闯入了都护的官邸。
  都护接过密令展开,阅过上书内容后,双手抱头连连苦叹:“这官辞了不做行不行!”
  长史一脸匪夷:“有何棘手事?”
  都护捏着那封密令,无奈摇了摇头:“这是太后亲笔手谕,言说京中得了证据,太女殿下曾在咱府城逗留,让我们协助稍后赶来的禁军查访出太女去向,限期七日。”
  “最近是怎么了?前日朔方节度使才来了公函,要我们严守城门,协查其女下落,今儿怎连宫里都凑起找人的热闹了?”
  长史听后也是一头雾水,渤海府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些贵女闲的没事往这跑什么?
  都护心乱如麻:“之前让你查城门出入记档与路引公文底档,可查出什么线索?”
  “没有异样。”
  长史苦闷摇头:“下官已在着手清查各客栈、脚店和牙行的名册与赁购信息了。”
  “也只得如此了,尽人事听天命罢。”
  都护寻思,这些贵女一不缺钱,二不缺人脉,三不缺特权,她们若想悄无声息地游荡何处,实则并非难事。连宫里那位都能把女儿看丢,凭什么都要她去找人?
  “咚咚,府尊?”
  都护正欲起身更衣,门口传来了贴身书吏的喊声,她不耐道:“又何事?”
  书吏小心回话:“三日前来报官寻人的那位寸娘子又在府衙前等您了!她口称孩子遭贼匪掳截,报官后却不见您派衙役办案,是违了律例的,您再不给说法,她要上告了!”
  “哐当!”
  都护愤然拽开了房门,端着官帽大步流星直奔府衙,边走边抱怨:
  “她说有匪贼便有么!客栈无人目睹,无人作证,反倒有人听到她们白日内讧争执,保不齐就是孩子自己怄气出走,府衙已派人寻了,还要给什么说法,荒唐!”
  书吏在后紧紧跟着,审慎提点:
  “府尊可还记得,巡防在事发转天递上来的奏报?其上书有[当晚城北窄巷有打斗痕及血迹,未见伤者]字样,或许当晚确有流寇混进城呢?此失踪者还是考生,真出了事,恐有不妥。”
  “去看看罢。”都护阖眸一叹,又问:“对了,府试结果几时能出?”
  “回府尊,今儿午后即可交您过目。”
  此时,朔方使君府后宅内,亦有一番焦灼。
  “姑娘,属下探查过了,这院外布防内松外紧,我们插翅也难飞。”
  依江晚璃之命在外游走一圈的乌瑞,回来时一副无精打采的颓废样。节度使的布防严密程度都赶上皇宫了,她哪有本事逃呀?
  江晚璃仰头闷了一大杯浓茶,苦得她不由得眉心紧锁。
  依眼下情势分析,楚筠是把她也看起来了!
  合着她拉着人在坟地旁边说的那一堆掏心窝子的话,楚筠半点没听,她都讲到鬼肚子里去了!
  保不齐,现下这人已私下联络京城,喊人来拿她回宫了!
  江晚璃深觉不妙,楚筠与母亲和安芷将军的关系皆非同一般,能摇来的人绝非等闲,届时,她当真会面临无计可施的困境,不得不与人回京…
  回京后,上有太后老娘压制,下有皇帝长姊挟制,她休想再查什么行刺案!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江晚璃思量少顷,指了指床榻:“乌瑞,告诉我们的人,即刻歇下,入夜有差事办。”
  乌瑞成了丈二的和尚:“现在睡觉?”
  “对。”
  “…是。”
  乌瑞迷迷糊糊走了。
  林烟湄亦觉得奇怪,凑到茶几前,托腮问着江晚璃:
  “阿姊要筹谋什么?你娘凶巴巴,又将你看得太紧,院内洒扫的应该都是眼线,咱先静等几日再想出逃之法?别忙中出错?”
  江晚璃为她斟了杯泡太久的浓茶:“尝尝。”
  林烟湄抿了一口,嘴瞬间撇成八字:“咦,好苦啊!”
  江晚璃环抱双臂,欣赏着小鬼吃瘪的傻样,幽幽调侃:
  “苦就对了,这就是我心头的滋味。你尝过了,可还觉得我着急走是错?”
  “我是怕你逃跑不成,再被抓了现行!这次你娘把怨气撒在你的婢女云清身上了,刚我去厢房瞧她,腿都跑肿了,睡梦里还疼得呻吟呢。再有下次,你娘没准就要罚你了!”
  林烟湄气鼓鼓扭了头不看她:“你当我愿意跟你一起在这坐牢吗?臭阿姊,不识好人心。”
  “知道湄儿是关心我了,危局当前,可不能内讧,转过来?阿姊抱抱?”
  江晚璃心说,听小鬼的口风,这是没对楚筠单独狠罚楚岚的不理性举措起疑心呀?如此一来,她惴惴的心也能往肚子里放一放了。
  林烟湄“哼”了声,起身扑向了被衾丝滑的床榻:“不理你了总行?”
  昨进府后,她听传菜的小厮说起,那河东节度使等不起楚筠寻女,早已另娶了别家官眷做续弦。也就是说,江晚璃逃婚成功,近日绝无被人逼婚的凶险。
  在使君府好吃好穿的住着,又不会少块肉,她就多余替江晚璃操心!
  正如此想着,在茶几旁小坐的江晚璃突然站起身,诧道:
  “咦?好生奇怪,这屋子里怎么会有河鲀?”
  河鲀?
  林烟湄曾在书中读到过,这是一种身怀剧毒的鱼!
  她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哪有河鲀?阿姊躲它远些,有毒!”
  “哈哈…”
  江晚璃以手掩唇,笑得前仰后合:“小河鲀这不刚从床上起来?嗯…瞧着是泄了气的,我靠她近些可否?不被气爆的河鲀可以摸,无毒的。”
  “你…”林烟湄后知后觉,江晚璃又在拿她戏耍!
  她呼哧呼哧瞪了人两眼,复又转身躺倒,这次还把被子抽开,蒙在了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