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姑娘伪造的文书上写的是北上游历的富商。按理,此文书只官衙和牙行见过,这才几日就在城中传开了!”乌瑞苦笑着调侃:“可现在大伙身上半子也无,穷得叮当响呢!姑娘是接了好些拜帖,但未予回复,是谁着急找上门了?带我去瞅瞅?”
  乐华听罢,眉心稍紧,摆摆手提议:“你熟悉姑娘近日安排,守门还是你来,咱俩换换。”
  “得嘞。”
  摆脱了近身服侍江晚璃的苦差,欢喜过头的乌瑞如旋转陀螺般撒着欢直扑大门口。
  轻快步伐惊起了梁上成排的雨燕。
  “吱吱喳—”
  鸟鸣扰断了江晚璃脑海中错乱的一场梦,她转醒时,恍惚觉得心口有股压迫的力道,便沿着被缝往里瞧了眼。
  只一眼,江晚璃露在外面的耳朵瞬间红透,温度大抵能烤熟一张馍。
  都赖她身侧的小鬼!
  昨夜她俩是说好抱着睡的,但谁允许小鬼的爪子绕过她寝衣的衣襟、穿插进她心口、掌心严丝合缝紧贴她的肌肤了!
  江晚璃脑子嗡嗡的,愣愣躺了好一会,才决定小幅往后挪挪身子,逃离小鬼的魔掌。
  不然,等小鬼苏醒,她可就无颜见人啦……
  侧躺的江晚璃伸直腿,正欲后移身位时,忽觉自己的右手还揽着林烟湄。
  但垂放的位置,好似有点靠下,掌心的触感亦过于饱满…
  不像是小鬼那瘦到皮包骨的小细腰呀!
  好死不死的,她为确信自己的揣测,还行动先于意识,自觉蜷起指尖朝掌下的软肉戳了戳。
  软弹软弹、忽悠忽悠的!
  意识到手感不妥,江晚璃的凤眼失焦,凌乱当场。
  林烟湄睡觉时不安分便罢,她昨夜到底又在干什么……!
  “唔嗯…”
  一声哼唧漫过耳畔,江晚璃身子激灵一下,发觉林烟湄要醒,着急把手缩回。
  “阿姊…”
  孰料,哼唧声尚未消散,林烟湄已睁开了亮晶晶的杏眼,盯着她涨红的脸打了个招呼。
  差点石化的江晚璃视线游离,私下做了半晌心理建设,才断断续续地扯出一抹摇摇欲坠的微笑,算作给林烟湄的回应。
  至于那罪恶的手,自然是老实覆在原位,纹丝没动。
  她暗暗祈祷,希望刚转醒的小鬼如她一般身体麻木,反应迟钝!
  林烟湄的视线怔怔凝视着眼前清浅还透着诡异的笑靥,眉心肉眼可见的渐渐拢紧,唇角抽了抽,眼睛“啪啦”一下又闭上了。
  一言未发。
  江晚璃头顶涌起一堆问号,小鬼这反应是何意?
  林烟湄是要睡回笼觉?
  那她是否该等人呼吸平稳后,再尝试挪开手?
  正在她无比迷茫纠结的关头,她胸口突然松泛,还感知到了肌肤接触空气的凉意。
  江晚璃的视线随即落回林烟湄身上,可那恬然睡颜竟未见丝毫异样。
  但江晚璃绝不信,林烟湄能闭眼就睡熟!
  于是,凤眼滴溜溜转了半圈,江晚璃咬咬牙,也闭了眼,而后漫不经心地,缓缓缩回了右手,压于头下。
  屋内一片静谧,床榻上平顺的呼吸声交错。
  “啾!啾啾!”
  大抵过了半刻,院中再度传出鸟鸣,林烟湄撩开被子张个哈欠,顺带推推身侧的人:
  “阿姊,该起了。”
  “唔…好。”
  江晚璃翻个身背对着林烟湄,先蹬鞋下榻去寻衣服。
  折返时,林烟湄正如以往每个清早那般,呆坐在床头揉眼,但动作明显更利索,口条也不含糊:“昨夜睡得可好?”
  “嗯。”
  江晚璃递上小鬼的衣服,径自奔向了屏风后,连个眼神对视都没给。
  林烟湄目送她的身影隐匿屏风,捂紧嘴“噗”地偷笑了声,才若无其事地走去镜前更衣。
  系好裙带,她对镜转了个圈,第一次留心观瞧自己的身段,漫身罗纱轻盈飘逸,尺寸却十分合体,尤显身形曼妙,确实比她昔日常穿的粗麻短衫好看百倍。
  林烟湄打心底里喜欢这身衣裳,手沿着顺滑的裙摆垂落,又不自觉绕去身后拍拍,小脑袋随即歪去一边,摆出一副若有所思之态。
  “好摸吗?”
  不知几时,江晚璃如鬼魅般无声无息飘到了林烟湄身后。
  “啊呀,阿姊!”
  好奇的小动作突兀被人撞破,林烟湄羞得捂着脸跑到了门口,躲江晚璃三丈远,才有底气损人:“这话不该我问你吗!”
  “怎么形容呢?”
  江晚璃勾起唇角,视线追着试图溜之大吉的小鬼不放,嘴上还玩味打趣:“我猜…应该和你摸我时,掌心的触感差不多?既容易上瘾,自是好摸的。”
  “去你的!”
  林烟湄如何受得住她这赤裸裸的言辞戏弄,小手扒上门,闪身就逃了。
  “林姑娘醒了?您不洗漱?”
  廊下,乐华瞄见从她身侧仓皇跑走的人,疑惑喊出了声。
  急于寻个僻静地儿冷静的林烟湄无暇回应。
  “进来。”
  江晚璃拖着慵懒身形现身门口,召走了廊下候着的侍从。
  乐华应声而入,绞干丝帕想给江晚璃净手。
  江晚璃瞥见她,面上平和的神色悄然添了愁楚,自行接过帕子擦着手,半晌无言。
  但乐华从她的微表情揣测,江晚璃大抵有话要说。
  她杵一旁久了,觉得浑身别扭,索性依自身揣测率先提议:“属下换乌瑞来服侍您?”
  “不必。”
  江晚璃低垂的眼睑总算舍得抬起,视线移向床榻,凝望须臾又收回,开口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今晚将我的被褥搬到隔壁院子。”
  “是。”
  乐华虽不知林烟湄方才为何跑走,但她十分赞许江晚璃与人分居的决断。发觉江晚璃并未生她的气,乐华趁着梳头的间隙,顺口提及了门口的访客。
  江晚璃听罢,饶有兴致地挑挑眉:“竟有主动送上门的生意?让乌瑞带人去前厅,你找回湄儿,给她打扮妥帖,我让她扮作富商,替我会客。”
  “您还用林姑娘?”
  乐*华听糊涂了,她本当江晚璃经此一夜是决定同林烟湄保持距离,才命人分房的。
  “不然,我弃她不顾么?”
  江晚璃唇角的笑靥一寸寸消失殆尽:“乐华,守好你的本分,也请你牢记,林烟湄,是我的救命恩人。谁敢不敬她,等同于反我叛我。”
  一字一顿的警告过耳,乐华为人篦发的手逐渐发颤,她只得停了动作,垂下头怯怯承诺:
  “属下…不敢。”
  江晚璃反手抽走了梳子:“速去寻她。把她当你的正经主子,该回护回护,该提点提点。”
  帷幔浮动,乐华拱手告退,推门时撞见小跑回来的乌瑞,不由拧眉:
  “你怎回来了?人走了?”
  “啥呀!那小丫头我入城时见过,骄纵无礼,仗着腰包阔绰就拿流民当乐子耍!我看见是她,一时气不过,随便找个由头把人打发了!小小年纪品行不端,可想而知那老婆子也非良善!”
  乌瑞叉着腰一通数落,说完还顺顺心口,觉得舒坦多了。
  “你怎可擅作主张?姑娘要见她们!”
  乐华却是眼前一黑,抬手指着门内:“你自去和姑娘解释!”
  “啊?”
  乌瑞挠着脑袋傻在原地:“我又闯祸了…完了…”
  “姑娘心绪不佳,你晚些再进。”
  乐华到底心疼下属,忖度须臾拿了个主意:“我带人探查下柒婆婆的底细,若能寻到她的商铺,就请人回来。你照实说给姑娘。”
  乌瑞感动得快哭了:“多谢头儿!”
  “下次稳重些。”
  乐华无奈摇摇头,指了个亲随跟她一道出了府。
  不多时,躲园子里降燥消暑的林烟湄捱不住饥肠辘辘的苦,耷拉着脑袋回来了。
  瞧见乌瑞坐阶前犯愁,她好心关切了句:“乌姐姐有心事?”
  “林姑娘!”
  乌瑞看见她,一双大眼放光,欣喜若狂似的凑到了她跟前:“您带我进门?”
  “怎得了?”
  林烟湄不知乌瑞见她缘何如此激动,狐疑爬了满脸。
  乌瑞叭叭叭又复述一遍原委,最后一脸渴求地朝林烟湄眨巴眼,小模样煞是可怜。
  哪知,林烟湄听后一本正经道:“阿姊温柔随和从无脾气,你说清缘由,她怎会怨你?品行不端者,的确不宜合作。”
  乌瑞心说,林姑娘啊,太女殿下待您和待下属,怎可能是一副面孔啊!
  可她不敢说这话,只觉自己像个吃了黄连的哑巴,心里苦嘴里更苦:“求您了。”
  “别。”
  林烟湄惶然摆手:“姐姐别这般客气,我…不自在。算了,我进去和阿姊说一声就是。”
  “多谢多谢,林娘子人美心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