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贪吃的小狗,胃口还没饱呢?”
  “阿姊这话,我不爱听。”
  林烟湄稍移开唇,瘪起小嘴直勾勾盯着江晚璃:“不开心的话,胃口会变大。”
  “你…”
  江晚璃默念一声忍。
  小鬼学会蹬鼻子上脸了还?
  她弯起眉眼,嫣然浅笑:“阿姊不甜了,湄儿去寻奶糕尝尝鲜?”
  闻言,林烟湄若有所思:“也好。阿姊可馋奶糕?”
  “尝尝也可。”
  江晚璃稍一思量,她有日子没用过这般精细的糕点了,确实有点怀念。
  “那想是饿了。可是,阿姊既有胃口,怎不馋湄儿?”
  说这话时,林烟湄长长的睫毛频频忽闪,眼尾虚泛起红晕,瞧着好不委屈。
  江晚璃:……!
  这是什么虎狼之辞?
  她绞尽脑汁,半晌才道:“也…也是馋的。只因病着,恐消化不好,这才…”
  “噗…”
  林烟湄听到这,骤然失笑。
  江晚璃也没脸再胡诌下去。
  屋内猝然安静下来。
  直到身下的江晚璃被盯到视线闪烁,林烟湄方舍得起身去寻奶糕,她将糕点切成一口大小,摆进盘中,饶有兴致地捏起一小块,举在半空观瞧。
  饥肠辘辘的江晚璃等得着急,伸手想取点心:“不吃么?”
  “阿姊,我忽而想起件事。”
  吧嗒一声,林烟湄居然松手任由奶糕落回小碟,还将身子挪远了些。
  “何事?”
  江晚璃心道,她再不垫些吃食,这过载胡闹的身子怕要虚透了!
  林烟湄捡一块糕入口,缓缓咀嚼着,脸上流露几许满足:
  “阿姊近来,没有好消息同我讲么?你是否忘了什么事?嗯…好吃的。”
  偏没有分享食物的想法。
  “好消息?”江晚璃愁眉紧锁,一副被人为难的模样:“有么?”
  “阿姊记性这么差了?那还是少吃甜食。”
  林烟湄瞅她的迷惘不似伪装,抱起盘直奔外间,吃独食去了!
  第49章 去—!
  “暗探传回了此图样,劳您过目,此物是否与少主的信物相仿?”
  “正是此物,何处发现的?”*
  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紧捏着一张绘有簪样的草纸,眸中聚起期待的光晕。
  “朔方,有五百里之遥,可要属下将人寻回?”
  那双手将草纸靠近烛火,待图样焚尽,一声怅然苦叹脱口:
  “暗中护卫即可。我抽不开身,难保万全,容后再议。”
  “遵令。”
  *
  日暮。
  花窗映着星斑样的残阳,未掌灯的内室一片暗沉。
  那碗药的药力略猛,江晚璃服下没多久,头就晕晕的,精力撑不住,又去见了周公。
  再转醒,一弯月牙已高悬天际。
  久睡的眼底蒙着层阴翳,江晚璃看不清周遭环境,也没捕捉到旁的动静,醒后的心慌感骤增,迫使她朗声唤了句:“来人!”
  “属下在。”
  廊下候着的乌瑞应声而入:“您醒啦?晚饭已备好,给您端来?”
  江晚璃讷讷摇头:“不饿。”
  她睡断片的记忆里,隐约留存着几小块奶糕的清甜。
  晌午那会子,林烟湄虽与她莫名其妙怄了气,抱着点心独享半晌,但到底是个心软的,拍拍手临走前,每块不同馅料的奶糕都给人留了一小口,歪歪斜斜散落在盘中。
  哦,还故意在早已掰成小块的糕点上印了些小牙印。
  一看就是孩子心性。
  江晚璃瞅见时,心觉好笑,随手拎一块垫了肚子。但她的肠胃许是被药性拿捏狠了,容不下多余吃食,数个时辰前的奶糕大抵还没消化,此时食欲全无。
  “您不用饭,如何服药?头儿说过,空腹用药伤身,灶上温着粥,您多少吃些?”
  乌瑞拧着眉头犯了难。乐华也好、楚岚也罢,一两个都借故出了门,偏叫她这直肠子留下做不擅长的事,伺候江晚璃这尊大佛。
  “不吃!”
  江晚璃烦躁摆手,制止牢骚后忽然惊觉,饭点已至,有个小馋虫却没出现:“湄儿呢?”
  “她上街给您买蜜饯了。”
  乌瑞垂着眼,有些为难地轻声道:“林姑娘走前叮嘱属下数次,命我劝您用饭来着。”
  买蜜饯…
  江晚璃听罢,眼尾眉梢齐齐下坠。
  小鬼是铁了心灌她药啊!
  可她早已抵触饮这无甚功用、治标不治本的苦汤了!从三五岁有记忆起,此药的涩几乎随着漫漫岁月融进了她的骨血。只可惜,经年累月的药汤下肚,并不能根治她天生的弱症。
  从前困于深宫,生活条件可谓无可挑剔,身子只要有半点不适,宫人们就会召集太医灌她药,江晚璃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靠这看似无实效的药苟活至今的。
  而后来,她渐渐对此生出怀疑。
  便是在萧岭度过半载岁月之后——
  贫瘠的萧岭缺医少药,她留宿林家湿潮又阴冷的小木屋,起居条件与宫中天壤之别,老毛病自是犯过的。慧娘每次只拿退烧的土办法简单照料她,她居然也慢慢好转了。
  打从那时起,江晚璃发觉,这名贵药材混出的汤药,与一方热水淘过的帕子,功效几无区别。
  些微温热水汽氤氲了江晚璃迷离的视线。
  江晚璃收回思绪,留意到眼底已多了杯热茶。
  举了半晌茶的乌瑞,胳膊已微微发颤,实不知太女殿下神游去了何处:“姑娘?润润喉?”
  “嗯。”
  江晚璃捧过茶盏,想要捂热冰凉的手心:“湄儿几时出门的?乐华呢?今儿怎是你当值?”
  扪心自问,她不太喜欢乌瑞近身伺候,论体贴和心思活络,呆板一根筋的乌瑞,及不上旁人。
  “林姑娘和头儿前后脚走的,大概是…”
  乌瑞眨巴着眼,一副深思模样:“属下记不清了。”
  江晚璃递回茶盏,起身时纳闷乜着她:“走了很久么?怎会记不得?”
  “这…”
  乌瑞不自觉往后稍稍身子:“也不算久,估计快回了。您没胃口,再小憩片刻罢,属下不打扰了。”
  说罢,她放好小盏,转身便走。
  “站住。”
  江晚璃觑起凤眸,语气不复亲和:“准你走了?急着逃什么?心虚么?转回来。”
  自知溜不掉的乌瑞撇撇嘴,努力调整好表情才慢吞吞转回身:“属下怕扰您。”
  “抬头看着我。”
  江晚璃凑近她,冷冷道。
  此言过耳,乌瑞的呼吸突然变得杂乱而仓促,视线闪烁,飘来飘去的,偏不肯与江晚璃的目光交接。
  这幅神态入眼,江晚璃心生狐疑:“有事瞒我?”
  “没,属下怎敢?”
  乌瑞回话时,借拱手的动作,又倒退半步。
  显得恭谨又困窘的,倒似江晚璃存心找茬为难人了。
  “罢了。”
  江晚璃并不想被下属视作跋扈任性的君主,摆摆手不再揪着无厘头的揣测发难。
  乌瑞僵硬的身形瞬间松泛,偷摸顺了顺气。
  “你退下,叫云清来。”
  “啊?”
  哪知,下一瞬,江晚璃提的要求又压到了她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害她无比绝望地,垂了眸子支吾:“姑娘,清娘也出门了…”
  “什么?!”
  闻言,江晚璃的瞳孔骤散,她快步走到窗前朝庭院逡巡一圈,偌大的院内竟只剩下一个守门的,往日廊下候着的小厮悉数不见。
  看罢,她低垂的指尖蜷握成拳,眼底结出一层寒霜,寒芒直射向乌瑞:
  “发生何事了,老实交代!”
  今晚是什么好日子,她的下属们连同林烟湄一起,竟全往外头奔?
  负责护卫的乐华驭下素来严谨,与楚岚各有分工,保证江晚璃身侧时刻有人相护。若无要紧事,乐华怎可能容许俩身手好的头目同时外出呢?
  何况今日江晚璃还病着,乐华会无缘无故的、没分寸地调走院内一众随侍,独留心思不细的乌瑞在此?
  乌瑞咬着下唇,垂首低应:“无事,您怎这般问?”
  “呵…”
  江晚璃凉飕飕的低哂道:“我是病了,不是傻了。是乐华给你下了封口令?我看她是糊涂透顶,目无纲纪,都敢教唆下属欺君了么!”
  “不是!头儿没有!”
  乌瑞唯恐乐华受牵累,心虚之下,腿一软就屈膝在地:
  “姑娘,都是属下的错。午后,那绣娘用过饭,说想去园子散散步,我心软就应了。结果半刻后我入园寻人,她竟不见了!头儿是为帮我,带人出去找绣娘的。属下怕您责备,没敢说。”
  江晚璃听罢这番说辞,不置可否地蹙紧了眉梢。
  绣娘是弱势,留在宅中好吃好穿,没有出逃的理由才对。
  而且,宅中人手即便只十余号,但巡防素养可是禁军培养出来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绣娘,能轻而易举走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