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心结解了?”
  江晚璃意外不已,甚至有些雀跃地追问:“当真?湄儿和观主吐露埋藏心底的恐惧了?这是说完就不怕了么?”
  “算是吧。”林烟湄却提不起兴致。
  但她不敢告诉江晚璃实情。
  更何况,她的问题脱口,观主只是长叹不止,沉默着取出药膏给她,沉默着把另一枚骨簪插上她的头顶,却没正面回应她什么。
  掳掠她的贼人是观主的心腹,观主无比恳切的告诉她,此人不会伤害她分毫。在这等前提下,林烟湄乐意相信这番承诺,担惊受怕的心结确实解了。
  可于她而言,观主这位突兀冒出来的“血脉亲人”,给她造成的惊吓与慌乱,绝非一时半刻能消化掉的。
  林烟湄无法接纳、也无法忽视、更无所适从。
  是以,她选择拔下那枚发簪,沉默着甩回观主怀中,算作无声的抵触。
  这一幕结束时,恰逢江晚璃毫无预兆地闯进了门,她们的冷战被迫终结,什么矛盾也没解决。林烟湄的心口越发紧绷,仿佛压上一块巨石,憋闷到难以喘息。
  也不知怎得,当她听到江晚璃进门时的关切询问后,她竟无法自控地,眼眶一酸,垂下了断续的数道泪痕。
  懦弱又丢脸。
  那一刻,林烟湄巴不得原地消失,完全不敢面对江晚璃。
  她实在想不通,江晚璃不过是个半途相逢的陌生人,却能陪伴她走南闯北,处处回护,照顾她也是尽心尽力的…
  可为什么,当初给予她生命的至亲,舍得把她扔进冰寒彻骨的不渡河中,任由她自生自灭?如今好不容易寻到至亲,不管此人的身份是真是假,她心里终究是动容了的。
  结果,她鼓足勇气问出口的问题,竟还等不到确切答复?
  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哪里讨人厌,要永远忍受求不来至亲垂怜的苦楚?怜虹若不想认她,又何必支开江晚璃,主动与她揭露这些隐晦?难道告诉她,是为让她清醒着加深痛苦吗?
  “湄儿不住这里,今晚又想去何处?夜深昏暗,山路很难走,你的体力也吃不消的。乐华打扫完后院,给我通报过,那处屋舍很宽敞,南有满园百合,北有一方清池,环境也算清幽,必能让你睡个好觉。”
  江晚璃看不穿林烟湄脑海中乱麻般的愁楚思量,听得人解了心结,只觉紧绷的神经松泛好些,想与人商量商量,留此将就一夜。
  不说别的,她此番登山,绝对是“舍命陪君子”,超负荷的运动过后,直到眼下,她的大腿肚子还酸得转筋呢!
  “我们…”
  林烟湄转眸瞄着月亮的方位,眼底忽而亮起道贼光,满含期待地提议:
  “天亮还早,我们去爬山吧!山顶尚遥,努力走上一夜,正好看日出!”
  第76章 与她同居?
  戌正两刻,一行人慢悠悠晃到了紧闭的观门前。
  “你们这是?”
  守门女冠看着她们靠近,纳闷询问。
  江晚璃紧走两步,与人商量:“能否开门容我等离去?”
  “现在走?夜里下山很危险啊。”
  女冠面露难色:“不是我不给您开,眼下早过了落锁的时辰,若开门,得请示观主才行。而且听你们口音不似本地人,此山陡峭多虫兽,当地百姓赶夜路下去时,还有出事的呢。”
  “我们…上山。”江晚璃好不尴尬道。
  是了,她终究没撑住,败在了林烟湄会说话且期待满点的水汪汪大眼睛里,不得已妥协。
  还强行说服不情不愿的随从们,陪着她们连夜爬山去看日出。
  江晚璃扪心自问,这绝对是她心里最没底气的一次吩咐,完全是仗着身份威权逼迫大伙的。
  “上山?!”
  守门的二人闻言,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问一句,纳罕到噗嗤笑出了声:
  “怎么可能?林间早该起雾了,你们路都看不见吧?”
  这是哪儿来的门外汉呀,真好笑。
  “反正不着急,一点点爬也不行吗?”
  在旁装乖许久的林烟湄淡淡嘀咕着:“劳二位问问观主吧。”
  话音落,俩女冠甚是无奈的对视一眼,嘴角下压。
  殊不知,江晚璃撇嘴的速度,远远早于她们。林烟湄开口时,听罢守门人口风的江晚璃,都已想好劝小鬼回去睡的说辞了,怎料,她张嘴慢了半拍,硬生生没捞到转圜的机会。
  而林烟湄这句话出口后,她听懂了,小鬼是铁了心要爬山,再难也要躲开这道观。
  江晚璃心里涌起些狐疑。
  小鬼并非依从感性就做决定的人。她隐隐揣度,林烟湄执意如此,或有其它没告诉她的因由。爬山不易,小鬼不怎么爱运动受累,今夜的反常行径,是为发泄?
  发泄什么呢?沉闷久了的心绪么?
  若真如此,她即便能拦阻林烟湄爬山的意向,也该寻个替代之法,可千万别让人憋出内伤来。
  “咔嚓!”
  就在她踌躇的刹那,天边突现一道亮闪,惊雷声毫无预兆地砸向山间:“轰隆隆!”
  “啊…”
  个别困倦走神的侍从被吓得低呼。
  小女冠仰头望着那道来得凑巧的闪电,不由得扬起眉梢,暗道天意助她:
  “变天啦?估摸着要下雨。那我就不去通报观主了,几位回吧。”
  “是呀,湄儿,天色不好,咱回吧。喜欢日出,可以改日,冒险不妥。”江晚璃赶紧接话。
  最不愿登山、也最没体力登顶的,其实是她。
  但凡有得选,她何苦拖着疲累的身子玩命呢?
  说话间,高天浓云碰撞,云团里劈里啪啦的。
  大伙瞧着阵阵闪电,也随声附和:“夏天晚上最容易下大雨了,电闪雷鸣的,还是躲屋里好。”
  “山上树多,很危险啊。”
  “回去睡吧。”
  …
  大家七嘴八舌的退堂鼓过耳,林烟湄的小脸渐渐垮掉了。她沉默良久,嘴角才稍显颤动,瞧着像是要松口的。
  江晚璃提一口气含在胸腔,等她下文时紧张到攥拳。
  “小友们怎聚在此处?”
  可巧,林烟湄几欲开口的节骨眼上,观主带着人,提着灯笼匆匆赶了来,脸色瞧着很是焦灼。
  众人齐齐回望,林烟湄也回眸扫了眼,鼻间轻微地哼出一口气。
  江晚璃折返几步,想跟人解释下原委。
  “怎么,我们去哪还受您约束吗?”
  却不料,身后的林烟湄贼硬气的先怼出一嗓子。这话口吻很冲,江晚璃听见时,脚下步伐都顿住了。
  林烟湄几时攻击力这么强了?
  适才人家送药过来时,江晚璃提出结算药费,可人家拿义诊之由搪塞,分文不取。如今,她们没能给钱,便是承了人情,应该客气些,话里带刺怪不合适的。
  “这是什么话?”
  怜虹的眼神曾短暂失焦,显然是被噎到了。
  或是碍于体面,她反应很快,讪笑着指了指天色:“雷雨将至,贫道既留诸位在此,理应尽责,护好诸位安全。山中不比它处,谨慎些好。”
  “意思是我们走不出去了呗。”
  林烟湄半垂着头,悄然翻了个白眼。
  “湄儿!观主也是为我们着想。”
  江晚璃实在听不下去,低声拦了句。
  此刻,她笃定,林烟湄受过刺激,而且这刺激必然和观主有牵扯。既如此,大伙还留在人家的地界,为全身而退,就更不能全然撕破脸。
  “住就住。”
  林烟湄气鼓鼓的,大步流星往回走了。拂袖经过怜虹身侧的一瞬,还故意往人家肩头撞了下。
  格外孩子气的报复行为。
  江晚璃看得直皱眉。
  但她顾不得多想,朝观主仓促颔首后,赶紧抬腿追上了小鬼,急于附耳追问:
  “到底瞒着我什么?你闹脾气呢?”
  “没。”
  林烟湄步伐生风,轻车熟路摸回了观主的屋舍,推门就进。
  江晚璃穷追猛赶,好不容易捻上她,气喘吁吁地扯住林烟湄的后裙摆:
  “等等,我们不住这,在后院。”
  “不,我要住这。”
  林烟湄回眸坚定道出决断:“阿姊说得对,我有病,得治。刚才观主藏着掖着,没给我治痛快,我不踏实,所以今晚得麻烦她再疏导疏导。你住后院吧,明天见。”
  “?”
  江晚璃彻底懵了。
  小鬼在给她下逐客令?还要和观主同居一夜?
  愕然良久,江晚璃被震惊到游离的神思才归位,试探着问她:“忍一晚,明早再聊可…”
  “忍不了的。”
  林烟湄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戳着心口正色道:“这里真的堵得慌。”
  神色无比真诚。
  容不得江晚璃不信。
  “你不能与我倾诉吗?”
  江晚璃莫名低落,为什么林烟湄有心结不肯告诉她呢?她自问颇有些开解人的本事,*但林烟湄硬憋着,愣让她一腔热肠无处施展:“观主要休息,这样会否太打扰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