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提亲?”
  一头雾水的江晚璃终究直言问出了疑惑。
  闻声,寸瑶也是一愣,下意识自侍从堆里搜罗思卿的位置,满目茫然:“不是你二人商量的吗?湄儿想去你家,同你娘提亲?”
  “哪有?”江晚璃大惊失色。
  反问一声后,她凤眸微转,又不放心似的垂眸瞅瞅小鬼:“有么?是你背着我做的?”
  又急又气的林烟湄更急了些,焦躁地摇头否认,发髻都被她摇散了。
  双双否决过眼,寸瑶蹙起眉深思了会儿,而后了然道:
  “无妨,许是我会错意了。不过…”
  她话锋一转:“适才见你二人卧房同榻,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楚姑娘出身的名门最重规矩礼数,湄儿胡闹,但我们不好耽误你,也是时候登门,两家长辈当面议亲了。”
  “唔唔…!”林烟湄躁动挣扎起来,定是有话说。
  江晚璃熟视无睹,任她咬自己的掌心,偏偏不撒手:“寸姨,我家管不得我,这事我和湄儿定即可。”
  话音落,怀中炸毛的小人安分好些。
  江晚璃悄然挑了挑眉梢,她早摸透小鬼的心思啦。
  “你如何想是你的事,湄儿她娘神志不清,我代林家主事,不能让人挑湄儿的短儿。”
  寸瑶半步不让:“我送到此处让你瞧的,只是半礼。另一半,岁除夜就派人送去朔方了,权当新春贺礼,算日子早该到…”
  “吁—请问此户有没有贺敏贺娘子?”
  寸瑶的话刚说一半,半开的大门处,突现一跨坐马背的小将,勒马门前,朝院中朗声询问。
  贺敏错愕回眸,一眼认出,那人穿的是边军军服!
  堂前的江晚璃亦讶异起身。
  众人懵懂之际,无人瞧见,寸瑶看清来人后,侧目端详江晚璃的眸光中,浮现了尘埃落定的释然。
  第110章 拿捏
  “阿娘出何事了?”
  江晚璃三步并两步小跑出门,拽住小将的胳膊,焦灼询问。
  在旁人瞧不见的角度,她正慌张地朝对方频频眨眼,递眼色。
  “少帅莫慌,主帅安好。”
  小将是个难得通透的,清澈眸光对上江晚璃慌乱的眼神后,只思忖一小会,便自觉忽略一旁忐忑的楚岚,转而笑盈盈的与身前的假姑娘热唠寒暄起来:
  “主帅遣属下来此,是给您捎个口信。她原本让我寻贺前辈转达,不成想有幸见了您,那便直说?”
  “说罢。”
  唯恐身份暴露的江晚璃悄然松了口气,演技收敛,抓人的手也放下了。
  “初三那晚,府门处收到好些贵重贺礼,随赠的信中没写名姓,只说是您心上人家中的心意。主帅不愿贸然收下,却也无从退还,这才派下属快马加鞭来寻您,如何决断,请您示下。”
  听罢口信,江晚璃稍觑起眸,叹出长长一口气。
  适才,她听到寸瑶提这一嘴,心头多半情绪是震惊,惊讶于此人留了后手,不容她回绝。可是此刻,她的心境全然变了。
  江晚璃恍然大悟,寸瑶故意“礼分两路”,真正目的并非探听她的意见,而是试探她的身份会否有假!
  一方节度使的官位至重,府内外盯着的眼线耳目众多,绝不可能随便收下凭空出现的、不知来路的重礼,那是平白给人参劾的把柄。
  是以,正常来讲,楚筠收到礼物,必然会向最可能的知情人——女儿,询问究竟。
  若楚筠的人找上江晚璃的门,则变相证明,江晚璃是楚筠之女,寸瑶的试探便有了结果。
  还真是一出好算计!
  理清原委,江晚璃胸口的憋闷不减反增。
  寸瑶这不是添乱吗?楚筠估计愁到头疼了罢!万一楚大将军暴脾气发作,懒得给她兜着,一竿子捅到太后那,她还怎么混呐!
  正愁到心塞时,她的袖口突兀被人扯住。
  江晚璃茫然侧目,就见林烟湄欺来她身侧,咬牙嘀咕:
  “阿姊别收,不要她的,我跟她没关系。”
  说罢,小鬼还恶狠狠的,回身瞪了悠哉看热闹的寸瑶两眼。
  “听你的。”
  江晚璃微俯身,跟林烟湄说仅二人可闻的悄悄话:“不急也别气,我有办法。”
  林烟湄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姑娘是为难?”
  小将久久等不来回应,忽闪着眼小心提议:“若是您不好回话,不如让云清姑娘回府一趟,代您处置那些物品?都挺贵重的呢。”
  突然被戳的楚岚讷讷瞪圆了眼,回看小将的视线满是惘然。
  小将朝她俏皮一笑。
  “为难倒不至于。”江晚璃转身看向寸瑶:
  “喏,送礼的人在那。长辈心意极好,我心领。只是,母亲官责在身,临深履薄,诚然受不起此等重礼。”
  她反手把楚岚拉到身前,又与小将解释:
  “你说的对,这是我的事,不好让娘费心。这样,云清回家去,帮我清点礼单后再把将其入库。礼单照价抵银,钱还给寸姨就是。至于钱款…跟娘说算我账上,日后拿成家的彩金还。”
  一通安置脱口,她笑眯眯回望静立屋前不出的寸瑶:
  “寸姨,如此安排,您不会怪晚辈罢?”
  “是我草率了,麻烦楚姑娘费心思量,这法子甚好,日后的彩金必不会让你失望。”
  寸瑶虽对江晚璃公事公办的态度略感无奈,到底仍坦然接受了,顺着江晚璃铺的台阶缓步而下,踱至门口道:
  “左右湄儿都要与你相守的,账目何苦分的太清楚?此事责任在我,我心急忽略了令慈身居高位的难处,委实不该,烦请你们转陈我对楚帅的歉意。”
  “自然。”江晚璃也学她,从善如流般稍稍颔首,随即催促楚岚:
  “云清,快些随人回去,把事料理妥当,莫让母亲等急了上火。回家后替我带声好,莫吝啬甜言蜜语,免得她唠叨我。”
  “您…就这样让我走了?”
  楚岚现在是满脑子糨糊,江晚璃轰她回家作甚?
  “不然呢?等我给你发盘缠么?我银子很少。”江晚璃冷下脸,幽幽睨她:“牵马去吧。”
  “…噢。”
  摸不着头脑的楚岚稀里糊涂牵着马,晃晃悠悠跟小将走了。她对此处倒是没啥留恋,谁让乐华不在呢?唯一想不通的,只有江晚璃放她回家的动机。
  按理说,乐华这侍卫头儿不在,她就是统领大家最好用的那个兵啊,江晚璃不缺人手吗?
  她实在不解,走一步三回头,总想从江晚璃的神色里求个答案。
  哪知——
  江晚璃连目送都免了,只管回身赶大伙进门:“化雪寒凉,大家回屋喝茶暖暖身罢。”
  “阿姊…”
  林烟湄还在斟酌江晚璃那个自损八百的破办法,她不想承寸瑶的情,不想江晚璃和那些来路不明的富贵牵扯上危险的关系,更不愿跟寸瑶共处一室,便留在门前没动:
  “我和你聊聊?”
  “进屋聊,仔细受寒。”江晚璃耐着性子把她往院中拽:“听话?”
  “赃物不值得你背负债务,这不是小钱,我歉疚受不了!”
  执拗的林烟湄犯起倔强,蛮力甩开江晚璃的手,大剌剌挑明了心事:“你家那边如何处置,我无权干涉。但这边,既然她在…”
  林烟湄抬手一指寸瑶:“那就直白问清楚,她送的礼值多少钱,这些钱我来还!一分一厘,哪怕做苦工还一辈子,我也不欠她半分!”
  “呵,好硬的口气,又想跟我们划清界限吗?这钱是你娘首肯,我才舍得给的,你娘的心意你也要驳?”
  寸瑶不屑哂笑着,缓步逼近她,故意贴着她的耳畔轻声问:
  “那晚,你给雁柔什么承诺了,你是如何从那间房走出来的,可还要我提醒你?如果执意划清界限,代价你受得了?”
  话音落,江晚璃清晰瞧见,方才激愤难平的林烟湄,身子突然瑟索不止,转瞬蔫巴下来,半晌无言。
  她不禁揣度,林烟湄的情绪转变突兀,八成是在怕。
  怕什么呢?
  林烟湄承诺林雁柔的,除了“谋反”,还有旁的?
  反观寸瑶,仍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面上涔着三分淡笑。
  林烟湄的反应,她好似很受用,连带着再开口的话音都柔和好些:
  “我送的礼,你尽管查,绝对不脏。给自家孩子的,哪能不尽心呢?收下?以后若飞黄腾达了非要还,我想,雁柔也乐得接受你的孝敬。”
  “咯吱…咯嘣…”
  林烟湄悄然咬紧牙关,胸腔猛烈起伏着,嘴上却半字未吐。
  “乖孩子,我当你默许了。”寸瑶满意地拍拍她的肩头:“不过,既然你没急着提亲,我备的礼也过于粗糙,这另一半礼就先算了,免得楚姑娘为难,你意下如何?”
  “随你!”
  林烟湄气鼓鼓丢下俩字,拂袖直奔正堂,一溜烟没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