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不是真的钻石,这是诅咒形成的产物,”他说,视线转向中原中也面前的钻石,“这是真的钻石,也是诅咒的来源。”
  说罢他看向月岛柊,见月岛柊点头,嘴角的笑容扩大些许,视线在两人间扫了一个来回,继续说:“你们现在被诅咒拴在了一起。”
  月岛柊点头。
  代理人轻笑。
  再多的信息就要依靠一些外物了。
  他从怀中拿出了符咒、蜡烛、铃铛等物品,低头鼓捣了一会儿,结成了一个简易的阵法。
  然后他站起身……应该是有特效的吧,月岛柊想,但是在他和中原中也眼里,眼前的这个代理人像是要用查克拉似的结了几个印。
  下一刻,室内徒然阴冷起来。
  没有风,但是月岛柊感到了一阵深入骨髓的寒冷。
  挂在绳子上、缠绕住蜡烛的铃铛急促响动,发出嘈杂的声响。
  在这鼓点一般的铃铛声中,有红色的纹路在他和中原中也身上浮现。
  这纹路并不贴合他们的皮肤,悬空漂浮在他们体表。
  起先只是在脸颊处出现,然后蛛网般一路延伸,将他们整个人包裹起来后,又继续蔓延,直至与另一人的纹路交织在一起,远远看去,两人好像就此变成了一个整体。
  代理人走近,探寻的视线落在这些纹路上。
  月岛柊感觉这些纹路应该构成了一副玄妙的图案,就好像决定了电器安装的电路图、或者程序运行的代码一样,代表着诅咒最本源的东西。
  这种东西普通人是看不懂的,但专业人士多少能理解一点。
  月岛柊隐含期待的看向代理人,看着他的视线顺着纹路走向缓缓移动,反复梭巡,看了大概一遍、两遍、三遍……六遍后,停住不动了。
  原先的从容像是风化的石壳龟裂剥落,一丝丝尴尬从眼神中流露出来,与之相伴的,还有些许带着自我怀疑的震惊。
  不妙的预感如惊雷劈过脑海。
  月岛柊看向代理人的眼中带上了不可置信:“……你不行?”
  代理人:“……”
  月岛柊微微提高声音:“你真的不行?”
  代理人:“……”
  月岛柊:“你不行。”
  尴尬在周遭蔓延。
  代理人没有说话,低着头上前把组成阵法的铃铛、蜡烛之类的东西收了起来,然后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稍等。”
  他抱着那堆东西跑到了房间角落,那里放着一个老式的电话,转盘的样式。
  他跪坐在电话前拿起听筒,几下拨通了号码。
  因为离得远,而且代理人说话的声音压的非常低,月岛柊和中原中也听不太清,只能看见代理人一手捂着听筒,一边低声应答,一边时不时回头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着。
  大约五分钟后,代理人挂断了电话,再抬头时,整个人忽然变得谦卑起来。
  他在矮几前跪坐下来,再度沏了两杯茶,推到月岛柊和中原中也面前。
  “关于诅咒……我已经告诉其他人了,有很多咒术师都对这个诅咒感兴趣,还请你们耐心等待,应该……”他顿了顿,“是能解开的。”
  如果说之前的态度像是垄断企业浑然天成的傲慢,那么现在就更像是医生碰见疑难杂症,叫人过来会诊。
  月岛柊盯着他,下了结论:“你们都不行。”
  咒术界,垃圾如斯。
  第14章
  最终这件事是以代理人承诺三个月能必定解决,然后态度良好的将他们送出门结尾的。
  这时已临近傍晚,正午的暑热渐渐消退,天穹仍旧青碧,但已经有些许夕阳自地平线缓缓蔓延而来,浅浅的一道金红,影影绰绰掩映在起伏的丘陵之后。
  月岛柊和中原中也走在水泥浇筑的田间小路上,微风压弯了田间的野草,远远看去,像是卷起了一阵阵碧浪。
  中原中也手中夹着一根草杆,或许夹着一根烟会更合适一点,就好像他港/黑里的同事那样。
  烟、酒、鲜血、暴力,似乎黑/手党总是和这些东西联系在一起,但从社会上的普遍印象来看,这些东西又往往是大人耳提面命要小孩子远离的。
  中原中也的年龄姑且属于青少年的范畴,他的下属不是老烟枪就是酒鬼,却总是一边叼着烟吞云吐雾,一边告诫他要远离这些东西。
  中原中也同样觉得这些东西不好,所以他不去碰烟,现在只能叼着一根草杆用臼齿碾磨着,脚下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路上的石子,看着它咕噜咕滚远,走进,再踢一次。
  石子敲击地面发出叮叮哒哒的声音。
  月岛柊转头看他,察觉中原中也有些焦躁。
  “你怎么了?”月岛柊轻声问,“这个诅咒看上去有些困难,但他们已经承诺会在三个月内解决了,而且离开之前特意争取了一下,费用也免了。”
  “……没怎么,就是时间有点长,最好一个月内能把诅咒解开。”
  “为什么?你很着急?”
  中原中也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只是含糊的“嗯”了一声。
  他拿不准要不要和月岛柊说这件事。
  与其他人不同,他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家人、朋友、记忆……这些东西共同构成了一个人在社会上的成长轨迹,但是中原中也的记忆起源于一场大爆炸。
  他没有八岁前的记忆,一睁眼就是爆炸后的满目疮痍。
  赤红的天空,漆黑的大地,滚滚烟尘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他仿佛是世界上仅剩的一个人类。
  但很快他发现不是如此,有嘈杂的人声传来,紧跟着救护车的声音和军警急促的脚步声响成一片。
  之后的事情中原中也有些记不太清了,大概过了一段时间,那时他已经成为了“羊”的一员,在与白濑的闲谈中弄清了当时大致发生了什么。
  “那场爆炸真的很可怕,‘轰——!’一声,那么大一块地面就消失了。”白濑做了个夸张的爆炸的手势。
  “镭钵街这块地方就是那场爆炸产生的。”他踩了踩脚下的土地。
  “那么可怕的爆炸,简直和世界末日一样,上帝待在那里上帝会变为灰烬,菩萨待在那里菩萨会化作白骨,绝不可能会有人能在那场爆炸中活下来。”
  中原中也想起了自己睁开眼时看到的景象,发觉自己大概是从爆炸中活下来的唯一一个人,真是大难不死。
  他玩笑着开口,问:“如果真有人能活下来呢?”
  白濑闻言笑了起来,摆摆手,随意道:“那样的话,已经根本不能算是人了吧。”
  中原中也怔住了。
  一些模糊不清的、被他刻意忽视的东西如同疯长的杂草般蔓延,转瞬填满他的脑海。
  那天天气很好。
  他和白濑坐在几块铁皮搭成的简陋房屋中,有阳光从铁皮的缝隙中漏进来,斜斜照下。
  他却觉得这片阳光某一刻如同无形的屏障,将他和白濑分割开来。
  我是谁?
  从哪里来?
  到哪里去?
  这是人类哲学的三大终极问题。
  而此时的中原中也开始思索第一个问题——他是谁?
  然后发现思索的答案可能不是那么美妙。
  验证这个答案则是在数年之后,横滨发生“荒霸吐事件”。
  事件的始作俑者兰堂——实则是欧洲的谍报员兰波——告诉中原中也,他实际上是军方封印在秘密基地的高能量生命体,也就是造成了那场大爆炸的、他人口中的荒神,荒霸吐。
  中原中也陷入了迷茫,他开始思索第二个问题——他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细想有好几个答案。
  根据兰波所说的,他应该是军方的某种实验体。
  实验体。
  有可能是失去双亲的孤儿,不幸被带到了秘密基地做实验。
  如果是这样,他可能只是因为实验失去了八岁前的记忆,但仍旧有着“过去”。
  他是由两个人类结合诞下的、与这世上千千万万人一样的“婴孩”,他来自于母亲温暖的子宫,来自于两颗细胞的结合,他在手术室无影灯的冷光下呱呱坠地,在啼哭声中睁开双眼,于是世界便带着斑斓的色彩涌入他的眼睛。
  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他是完完全全由实验室制造的人造人。
  没有“过去”,没有“来处”,世界上不会留下他生活过的轨迹,也不会有任何曾经的人际关系。
  他极有可能诞生自实验室冰冷的培养皿,研究员精心调配的营养剂则是他生长的食粮。
  他或许曾经是一团不断增值的细胞,所有的性格、情绪、想法都来自外界的输入,而那记忆一片漆黑的八年,则可能是人造人成形的前期,是他并非人类的铁证。
  ——这两种可能从结果上看,似乎差不多。
  因为此时的中原中也,无论从外表还是生理体征上看,都是彻头彻尾的人类,就连血液检测都看不出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