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也许我会后悔今天这样问,但是,我害怕未来我更后悔的是自己一直没有争取——从最初我就在麻木地接受每个人的离开:生父母,我的养母,伊奈茨,鲍勃和亨利……到现在是你。” 她看见瓦伦娜眼里涌现失意混合着央求与固执的情感,此时和昔日的理性从容大相径庭,“跟妈妈走吧,埃尔,不要燃烧尽一切,不要献出所有去对抗‘他’。”
  闻言埃尔弗里德错愕地注视着首次显露孩子气的母亲,哑然了半刻,才缓慢地开口:
  “没有。” 她恢复平静,“我还没有献出一切。”
  顿时瓦伦娜寂然了,情绪在无言中迅速冷却,她们的角色似乎错位,埃尔学着幼年起每次伤心难过时瓦伦娜安慰自己的措辞和语气:“你也不是不去争取,妈妈,而是你选择尊重我们的决定。”
  “我曾经也用尊重这个词骗过自己。” 瓦伦娜自嘲地苦笑,“可是我必须承认我做过最后悔的选择是一而再再而三接受伊奈茨的告别。”
  搜肠刮肚想不出符合情理的措辞,埃尔弗里德百感交集地沉默。
  “……埃尔,我从来不想让你陷入两难。” 瓦伦娜已经回到理智平淡的状态,微笑着拥过女儿的肩膀,“我只是觉得若今天我不明确地问你,将来我必然会后悔罢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论我做什么选择你都会支持我。” 埃尔弗里德表示安抚地轻轻拍拍母亲的后背,“妈妈,你跟我说过,不是母亲这角色赋予你的韧性,你的坚韧与生俱来,我一直深信不疑、你是我见过精神意志最强大的人。”
  虽然经过一段推心置腹的漫长谈话瓦伦娜终究被说服了去追求自身事业的梦想,但埃尔猜她并不会释怀——没有人能做到坦然接受一次又一次如同割舍灵魂的生离死别。
  《言论》停刊以来,外援人手的增加反而使食死徒更猖狂和频繁地四处开展暴力行动,多卡斯愁眉不展地说每场对战基本都落入两败俱伤的局面,埃尔弗里德和艾莉西亚回凤凰社帮忙调制疗伤的魔药或照料伤员,最紧张的一次是西里斯背着受重伤的费比安回来、并且他自己的身上也挂了彩。
  “我们的路线被提前埋伏了!真该死,情报网构建得已经这么严密,到底怎么泄露得出去的……”
  “以后开会由每个小组为形式,严禁消息互通。” 穆迪凶巴巴地命令,“多卡斯,你来安排分组;西里斯你负责筹备新的方法追踪情报。”
  为防止任务一再失败,大家不得不将警惕性提高到都有点神经质的程度。
  由于近来米莉森带头魔法部实施各种对抗食死徒的全新举措,埃尔抽空就到凤凰社作汇报,因病休养的费比安总是非常健谈,渐渐地向她分享及传授大量实战经验:“……无声咒,这最基础的要求,你应该有所掌握,而你和我们总跟食死徒打交道的巫师的差距只在于临场的应变能力,强大的巫师对决就是炫技般的顶尖变形术,优先判断自己是不是敌人的对手,水平在不在同个量级,进攻与防守哪个为主?然后在不同环境下灵敏地反应过来哪些能被自己所用,好比说街巷的隐蔽性,对声源的敏感度,周围建筑如何作为自己的掩体,熟悉不同敌人的施咒风格,食死徒都不是体面人,就像麻瓜判断去对面拿枪的是警察还是罪犯、前者不会使对方落到头部中弹这种最没尊严的死法,食死徒不像我们不到万不得已才用索命咒,对付他们要学会快速地准确地先发制人,大部分情况下昏迷咒比缴械咒更实用,或是起到大范围禁锢作用的地势变形,比房塌地陷咒要高级的、当然这要求变形术水平高超啦;爆炸咒也是最优选,控制得当就行;粉碎咒,切割咒,这俩被他们玩出花样来的咒语,要记得随时用铁甲咒保护自己……”
  吉迪翁装作看笑话地揶揄:“不是吧你一个伤兵好意思教别人?”
  “唉哟是谁上次在跟多洛霍夫对决用错了咒语要我救场?”
  普威特兄弟的斗嘴令埃尔忍俊不禁,且在他们不厌其烦而随和幽默的指导下,她对战斗有了更全面的理解。
  环球出差的瓦伦娜隔几天就会打长途电话回家或寄来明信片和信件,克莱尔和瑞斯爱凑热闹来听电话,瓦伦娜也有关心她们的生活与学业,大约是这俩女孩胜似亲情的友情令她想到自己和伊奈茨了。涉及到正经的主题,埃尔倒没敢对瓦伦娜全说实话,除了魔法界的水深火热,姑娘们在期末考完跟同学打架的插曲也没提——事出必有因,埃尔弗里德晚上到家看见艾莉西亚在用冰给瑞斯敷红肿的脸颊,克莱尔一个女巫、两手也有擦伤,她快步走上前当即询问:“怎么回事?”
  “在英格兰麻瓜学校被霸凌是种少见多怪的糟糕现象。” 艾莉西亚怕她们疼就没用修复咒,轻柔地在伤口涂好不会刺痛皮肤的药水。
  “是谁欺负你们?” 埃尔沉下脸。
  “我呸,欺负个鬼!是我把他们打趴下了好吧。” 瑞斯不服气地说:“才不是我的对手呢。”
  “对啊,我们差点就奖赏他们脑袋泡马桶成功——” 克莱尔正一脸骄傲,埃尔弗里德严肃地眯了眯眼:
  “你们和他们谁先动的手?”
  “……这很难说。” 她们支支吾吾。
  见状埃尔感到头疼,尽量压住气恼与失望,她深呼吸道:“我不是为了让你们去学打架把你们送进这所风评不错的中学,请你们说明白为什么要打架,否则我说服不了我自己对你们的信任。”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才从善如流地互相补充着道出实情,原来是那些家伙恶毒地嘲讽她们没有监护人。
  “他们还侮辱了你的姓氏,我真想踹他们进滚筒洗衣机洗干净嘴巴!” 她们愤愤不平地大声说,去年瓦伦娜为她们争取到合法居民身份后,俩人的姓氏是跟埃尔弗里德一致的。
  哭笑不得的艾莉西亚叹着气好心提醒:“我想当下的重点不是滚筒洗衣机,是老师要求见家长,小朋友们。”
  “我没家长,大不了开除我呗。” 瑞斯不顾脸上疼得龇牙咧嘴的伤势狠狠道。
  “开除你后你能去哪,能干什么工作,送报纸养不活你自己一天,不要像三岁孩子那么任性。” 埃尔皱起眉,“星期一我去见你们的老师,我会料理妥当这件事,但我不想再为类似的事再去学校,下不为例,知道吗?”
  “知道……下次不会的。” 她们低下头。
  到办公室的当天,埃尔弗里德一向沉稳得独一份的气质让教师和对面家长无法质疑她暂代监护人的身份,于是双方坐下了椅子,教导主任颇有责任心地讲述还原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等男孩的家长发完牢骚,埃尔才泰然自若地开口:“他们取笑和侮辱我的女孩们。理应给我们道歉。”
  “开什么玩笑!瞧瞧你家女儿把我的儿子们打成什么样啦?!”
  “我想孩子们未来有一天都要走上社会,在他说出每一句前应该想到相应的后果。难道你的意思是口不择言没有错?而且我认为我们今天的讨论要多些证据了,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的孩子打的呢,他们是块头不小的男孩,这量级的淤伤,真有可能是十几岁小姑娘的手笔?我看根本不合常理,没有证据的事,也就没接着谈的意义。” 这几年在应对棘手人物和与之谈判的方面有所长进,她不留情面地说。
  主任面露为难:“韦勒克女士,其实大家不是这意思、我们都想找到完美的折中的方法……”
  那人叫道:“折中?我们不会接受的!你们看着办吧,我们要起诉——”
  “好吧,我等通知。” 埃尔弗里德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领,站起身,“我猜你们无非是想要点补偿,而只要你的孩子能站在全校师生的面前老实承认自己的错误并向她们郑重地道歉,所谓的赔款不会缺席。”
  自然没可能动用到诉讼程序这么可笑,加上这所私立学校多是称得上有头有脸的家长,闹得太大并不划算,在这种显而易见的情形下,不想失去两位投资人的校方再主动出面调和双方矛盾,因此埃尔第二次到校长室之时,他们都看在圈子里的生意往来各退了一步:私下道歉与医院赔偿。这闹剧才算告一段落。
  正是因为埃尔弗里德默默处理好烂摊子后既没有怨言又没有指责她们,只是嘱咐了句留心定时给伤口涂药,克莱尔和瑞斯更内疚了,出于羞愧心,她们不但消停了整个寒假,还帮艾莉西亚分担稿件与收集材料之类的琐事、少了《言论》重任的艾莉西亚在为一家运营影视评论的麻瓜出版社打工,日子过得尚算简单安稳。
  今年圣诞节过得相对冷清,鉴于美国国会支援傲罗造成积极的国际影响使米莉森在会议上指出向各国巫师组织递橄榄枝的可行性,巴蒂·克劳奇顺势提到明年夏天西班牙为主办方的火龙研讨活动等等,趁此契机可以和它们缔结外交友谊,乃至笼络及建立统一的联合战线,当然这是从理想角度出发要做的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