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你断定会是我吗?”
  “当然没有。我不能预知谁的命运,更不能确定你的选择。现在看来,所幸是你,只有你能够健康地回去你的世界。” 伊奈茨欣慰地说:“假如是其他人,我的保护层仅仅可以起到保命的作用,他们无异于会被黑魔法反噬到丧失魔法能力。而你不会,因为在血缘上我们是母女,我对你的保护是世界上任意一种黑暗力量都侵蚀不了的。”
  闻言她久久回不过神,忽然她想起远方的战场。像是读取到她的念头,伊奈茨在她开口前平静地宣布:
  “你们不用再战斗了。” 那双黑褐色眼眸明灭着星星似的微光,“他死了。”
  “……伏地魔死了?是邓布利多教授——”
  “没错,有邓布利多教授的功劳。如今重新审视,我发觉更多的根源在于,按照以存放为目标、‘repospiritus ’制作的逻辑,神锁注入了他的绝对力量,超乎大半的能量都在其中。当初它的形成也有他很大一部分努力,可惜他的自负致使他从没正视过它的原理,他唯一重视的魂器是分裂,神锁则是集中的形式,它被摧毁,他的魔力便随之灰飞烟灭。”
  堪比一个漫长的黑暗纪元的终结。如释重负这词汇早已不够形容她的心情。
  “抱歉……我一时不知该怎么相信……我们真的战胜了他。” 她失神地喃喃,回想死去的战友们,不由懊恼地埋怨自己:“为什么我不早些毁掉它、他早些死的话就不用牺牲那么多无辜的人!”
  一阵沉默后,伊奈茨轻声说:“埃尔,实际上正是因为我们一直以来的目的都不是杀死他,才造就今天的胜利。”
  “什么意思?”
  “……‘许多苟活世上的人其实早该一死,许多命不当绝的人却已远离人世。你能够让他们起死回生吗?如果不行,就不要这么轻易论断他人的生死,即使是最睿智的人也无法洞悉万物的结局’——”
  这句话出自《指环王》。
  “……我童年最喜欢的书。对,我差点忘记在你的年代,这部传世经典就已经出版了。” 她被转移了些情绪,苦笑道。
  “没有人想过要取他的性命,埃尔,大多数人或许是出于害怕的心理,或许是理性地认识到实力不可能在他之上,我们只是想阻止他而已,让他别再作恶,从不是以他的死为目的。” 伊奈茨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沉稳地循循善诱,“反观他觉得他有资格主宰大家的生死,他认为自己无人能敌,踩死蚂蚁一般草率,他永远不懂得忏悔,不吸取教训……他就像安徒生笔下的那位‘恶毒的王子’,他想征服象征真理的‘上帝’,我们这群在他眼里微不足道的‘小蚊蚋’却齐心反击征服了他——是汤姆·里德尔自己创造了他的死亡。”
  “可是,他会不会再卷土重来?若还存在着我们不知道的魂器。”
  “我猜机会渺小。” 伊奈茨严谨地沉思道,又扬起灿烂的笑容,“只不过就算会,我想你们也绝不会退缩和失败。”
  每个人都有成长。
  毋庸置疑地。
  道别之时,她们的手终归可以碰到彼此,伊奈茨拍拍她的肩膀,“你该独自回去了,埃尔。”
  “能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 埃尔弗里德回抱了下对方,半秒钟后,她再也触及不到眼前泛有银蓝光泽的躯体,时间已到,她不想说再见,她们相视微笑着,景象里的白光如同在热烈而柔和地洋溢,即将遮挡视野,这次埃尔不再犹豫:
  “……我想说的是谢谢,伊奈茨——
  还有,很荣幸成为你的孩子。”
  ***
  像沉入一个长久的梦境,醒来时难以适应自然光线,雪白的天花板晃到了她的眼睛,她撑起身,这一间陌生的睡房呈现简约的装潢风格,自己原本的衣物被换下洗干净叠好在一旁,她穿着一件颇有维多利亚时代设计感的睡袍……这到底是哪儿?
  就在她走出房间来到客厅,一位身穿古老巫师长袍、满头银丝的老太太看着她说:“你总算醒了。”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谁?”
  “倘若你是问我的名字,我叫露丝·哈特利·莱兹。” 老人从容不迫地倒了杯茶水,“大家都称呼我为‘莱兹夫人’。”
  “您就是莱兹夫人……久仰,我是埃尔弗里德·韦勒克,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隐居多年的住所。” 莱兹放好茶杯,做了个手势请她坐下,“所在城市,格拉斯哥。”
  “抱歉这一堆惹您心烦的疑问,您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噢没关系,韦勒克小姐,答案很简单。五个多月前的某个凌晨,你出现在我小屋外的浅滩,虽然不清楚你遭遇了什么样的魔法事故,我还是将你带回了家中,从那天起你昏睡至今,后天就得迎来新年啦。”
  用科学说不通的重点是——
  “……我昏迷了这么久!” 她惊恐地叫道:“上帝,我的家人朋友绝对以为我死掉了……”
  “别说他们,亲爱的,我活了一百二十几岁,从未遇到你这种情况,一度以为你会醒不来。” 莱兹笑道,“哪怕你是巫师。当然,也是幸亏我有治疗师的经验,先别急着回家,我用魔法为你检测检测你有没有大碍。”
  并非家喻户晓的名气,但无可否认莱兹夫人是位德高望重的女巫,辈分相差甚远的埃尔有幸听闻莱兹夫人的名讳是托伊奈茨的福,好运眷顾了她几次。
  在莱兹的帮助下她联系到了邓布利多,毕竟有得必有失、陪伴她已久的魔杖没能跟自己上岸,她两手空空不可能顺利返回伦敦,长年隐居的莱兹夫人也不看巫师界的报纸、不认识她这名“大红人”。
  救世英雄,报道夸张地这般描写。她感到尴尬,这压根不是她的功绩。
  回家的当天早晨,邓布利多教授亲自来接她,她受宠若惊,有些难为情:“麻烦您走这一趟,先生。”
  “请别客气,埃尔。” 邓布利多紫色的魔法长袍上点缀着漂亮的金色星星,“假设不是你的善举,我恐怕都不在人世了。”
  她低头一看,衣袖里那只原是被灼烧焦黑的手已经变回正常,她放松地展露浅笑,若有所思地说:“我一直在思考,您是不是早就预测到这一切。”
  “我没有你预想的神通广大。” 他微笑着摇摇头,快乐地说道:“不过,我猜对了绝大部分,我的推断一向比较准确。”
  “您早猜到了神锁的性质吗?”
  “越是复杂高深的魔法,就越是难以用非黑即白去界定,它的奇妙之处在于创造的人有一颗真实的灵魂,无所匹敌的魔法须共存光明与黑暗。‘上锁的房间’存放着最强大的力量是爱的力量,但也不是可以直接接触的力量,连‘爱’都会熔断利刃……由古至今没有成功制作‘神锁’的案例正是因为纯粹的黑巫师内心没有爱,正派的巫师则不敢踩过违背自然的界限。”
  “所以,恰恰是‘不够黑’又‘不够白’的伊奈茨开创先例。” 她说出了结论。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的声音从刚才的喜悦中低落下来:“你很高尚,孩子,我想当时如果是你找到的复活石戒指,你不可能会犯下像我一样低级的错误,那宝贵的药剂也不会浪费在我这老人身上。”
  “那怎么能叫浪费呢,先生,生命都是平等的宝贵,‘复生水’选择了您,它只可以挽救濒临死期之人的性命,而不能唤醒逝者,也许世上没有一种魔法是能真正让人死而复生的。我很遗憾那些您释怀不了的痛苦,您一定是太想念她们了……” 她轻轻拍了拍邓布利多的手,他湛蓝的眼睛里浮现一丝泪光,她真诚地安慰说:“我们不是圣人,犯错在所难免。”
  回程路上她在邓布利多耐心的解释中得知亲朋好友、以及整个魔法界的现状。
  战争告终的意义是格外非凡的,今天是除夕,在人人都误以为她牺牲的情境下,米莉森部长请求她的回归可以携带政治功能的意味:即,请她上台做新年演讲——
  “演讲、一小时后?这太高看我。” 埃尔弗里德哑然,立马敏锐地嗅到了不对劲的征兆,“先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两天前不知是谁曝光你在战时的秘密行动,笼络食死徒与其合作,编造不存在的作者的牺牲,你和伊奈茨·弗利的关联……尽管艾莉西亚·克里斯小姐为你公开出面澄清,不少民众选择不接受。” 邓布利多严肃而平和地道出实情。
  不敢置信自己活下来反倒陷入人言可畏的局面,她瞠目结舌,气得冷笑:“简直是没有逻辑的阴谋论!而且没有伊奈茨我们根本不会赢……”
  “人们很难原谅别人的正确。我很抱歉,埃尔,眼下我只能告知你的母亲一人你活着的消息。希望能慰藉到你,大多数人没有完全相信流言蜚语。”
  “听着我的死似乎要比我还活着的消息要好。大众永远喜欢传奇的英雄多于不完美的真人,我该明白。” 她很快恢复冷静,“我的确需要公开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