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詹姆学着孩子小小声答道:“就是我和你妈妈。”
  “那教父呢?”
  “我们正在深表怀疑。”
  这晚回家后的西里斯假装不动声色地对埃尔弗里德提起此事。
  丝毫没察觉到他在演平静的埃尔老实地夸奖了一遍哈罗德先生,她以为他若无其事的反应是真实的,因此没有掩饰遇见不寻常的人的新奇感:
  “莉莉评价我们共用同个大脑,真好笑……”
  哪里好笑。他一边听一边干巴巴地含糊应着,根本挤不出笑意。
  半夜,确认她已经闭上眼,他才偷偷摸摸溜到书房,一本一本翻看那堆哲学著作。
  可惜正如六年级的他,至今都看不懂半个字。
  这群麻瓜哲学家是在拿人类英语编写什么机密谍报吗,像在看克林贡语似的。他愤恨地心想。
  但是他努力地看了个通宵。
  翌日的早餐桌上,喝了提神醒脑的活力药剂,他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轻咳一声,开始了表演:“我突然意识到一个有意思的观点……说是思维的主观是心理学的对象,一切现象的总和是宇宙论的对象,一切存在之本源存在是神学的对象……以纯粹理性对于先验心灵论提供理念——” 该死的、背都背得如此拗口。
  “康德?怎么忽然看这本书,你居然不觉得无聊。” 她感到好笑,奇怪地看着他。
  “不,我想看点有深度的东西。”
  “那挺不错。我到现在都没看懂康德的原著。”
  ……他好不容易看完的一本竟然还看错了!
  他懊恼地腹诽,忘记热茶是刚泡好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把他烫得够呛——
  “天啊你还好吧?!” 埃尔弗里德吓得站起身,眼明手快地用魔杖冷冻了自己玻璃杯的清水给他冰敷。
  幸亏他刚才直接把热茶吐回杯子,没有伤到咽喉,舌头倒瞬间红肿麻木,她翻箱倒柜找了消肿药水,他漱过口后烫伤被缓解了大半。
  一团狼藉。她无奈地问:“你到底怎么啦……”
  沉默半晌,他才闷闷地说实话:
  “……莉莉说你的新朋友才是你的命定伴侣。”
  听罢她忍俊不禁:“你不是说不在意别人怎么想的吗?”
  “那是因为我觉得他们胡说八道。可是现在,现在太真了,你们谈论的话题我光是听懂都费劲,你感兴趣的事我压根不了解。” 他挫败地垂下头。
  “所以?这只代表我和他都恰巧喜欢看书而已,又不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们确实犹如一体灵魂啊,你六年级在占卜课上说你会遇到命定之人,也是深褐色头发,黑眼睛,聪明……” 他越说越不满地皱起眉头。
  埃尔笑着摇了摇头:“那只是恶作剧,完全没这人的存在,当时我骗你的。我从不相信什么命定之人,西里斯。”
  “真的吗?”
  “当然。我只相信以爱为基础的感情要双方共同努力去经营,包容彼此的小缺点,或是主动为他做出让步和改变。所谓命定伴侣是很不切实际的说法。” 她耐心地解释,并且以示安抚地拥抱一下他。
  “你说得对,我也不相信这种荒唐的话了!” 他顿时恢复快乐地表示。
  “那么以后请别再为了我看你不喜欢的书。” 她怜爱地摸摸他的脸,哭笑不得道:“你背得很差劲。”
  「 godless woman 」
  抽空匆匆前往圣芒戈看望米莉森,埃尔弗里德给这间私人病房加固了防止偷听的咒语,才坐下椅子低声汇报必要的消息。
  脸色苍白的米莉森低声说:“……你要想点办法对付那个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了,你我都知道康奈利只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没有她的教唆根本不敢处处与我们作对,甚至觊觎下一任部长的交椅……他绝不能上任,不等几年他下台无疑就轮到了她有机可乘,那魔法部会完蛋的。我们必须确保克劳奇是部长,我跟你说过,埃尔。” 因情绪激动咳嗽了几声的米莉森凝重地看着她。
  “我想你能够像上次撑过治疗——”
  “即便我撑得过,我也要退休了,极度幸运的话再连任一次,可看看我糟糕的身体,哪怕民众以不确定继任者为由让我通过竞选,我也没有精力对付康奈利他们,拖越久不铲除这一势力,后患无穷。”
  埃尔弗里德皱着眉,垂下眼陷入无言。
  “孩子,我明白你不想做太绝,但想一想多洛雷斯在我们的提案投票大会上干了哪些好事,在我们的办公室上演了多少闹剧,已经无可救药!” 米莉森语重心长道:“今后你仍有很漫长一段路,你要学会狠下心做正确的决定。”
  “……我清楚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埃尔忙于整理思绪与敌对方周旋。在会议上,她被驳回第六份草拟“门钥匙监管革新”的报告,上一份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没能成功压下的提案还是“魔药管制措施新修”。
  每次两边要付出大量心血争赢一份草案的第一轮通过——说来这正是魔法部在立法制度上的弊端,怪不得威森加摩出现过不少见的腐败现象——鉴于只要撑过第一轮表决,稍后的两轮全然是走形式上的流程便定案。这就是她们为自己支持的提议争得头破血流般的原因。
  正如麻瓜界的职业政治说客,埃尔弗里德要做的是首先避开所有烟雾弹、准确预判下次大会上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他们真正想获胜的那份提案,随即判断是否不利于自己,再和团队相应地做计划及对策。
  敌对方同理,每场会议前要优先确认自身的阵营,提前争取的每一票赞成都是无比宝贵的,因为不到最后其实没人知道这些保证能否付诸行动,尽管在无数绞尽脑汁的应酬及拉拢中得到口头上的认可,那些人坐在席位上最终会不会按承诺举手依然未知。
  “下半年的安排、诸位请容我看看……万圣节后,是今年最后一次大会。” 克劳奇司长翻过记录册看了眼坐在右侧身穿粉红色开襟毛衣、短卷发夹着黑色天鹅绒小蝴蝶结的胖女人,勉强地说:“乌姆里奇小姐,下次是由你汇报对吧。”
  “是的,先生。”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用一贯做作尖细的声音说道:“我有必要指出大家应严格遵循入会议室的时间点,以示对我们的尊重。”
  大多人的目光无不暗暗流露出鄙夷。
  转眼间过去几月,到了表决的当天,毫无悬念地又一项臭名昭著的加强对注册壁炉监视的提议取得压倒性的选票。
  令大众哗然的意外是,不肯落座的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突然话锋一转:“司长先生,我还有一要事汇报。”
  被当场打断总结发言的克劳奇隐忍不满,抬抬手说:“请继续。”
  “我要实名举报备案席中的不正当行径,私下打探及干预我们的筹备过程,有违独立公正的民主原则,是冒犯硬性规定的不当行为——”
  “乌姆里奇小姐,请你直奔重点,你要举报何人。” 克劳奇掩饰不耐烦,保持风度地反问。
  “埃尔弗里德·韦勒克小姐。我有人证和物证。”
  典型的一招贼喊抓贼。
  会议室响起一阵震撼的惊呼与窃窃私语,当事人沉住气坐在原位,像早有预判,不动声色。
  内部委员会立即暂时免除她的职务,并将在三天后的威森加摩举行听证会。
  看上去埃尔弗里德似乎输了大半,看上去她似乎无力顽抗,看上去,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仿佛赢得很彻底。
  由于工作来往上的密切,巴蒂·克劳奇被迫避嫌地坐在旁听席,裁决的最高长官是威森加摩的另一高级执行官。
  开庭前站在埃尔这一边的官员们都想竭力阻止外面的记者,然而她对他们淡淡地说无须费心。没有人知道她有什么打算,克劳奇司长也被蒙在鼓里。
  “……道斯先生,请问在本案涉及到的11号修正草拟、你的工作是否有参与其中?”
  “是的。”
  “如你的直属上司乌姆里奇小姐所说,你的职责具有绝密性对吗。”
  “没错。”
  “请你大致描述上个月二号你与埃尔弗里德·韦勒克小姐的午餐场景。”
  “我们、我被邀请和韦勒克小姐和她的秘书伍里奇小姐一起吃午饭,我们聊了些工作上烦心的琐事。”
  “比方什么呢。”
  “过多的加班,咳……和没完没了的编写提案。”
  “她曾明确提过你正赶稿的提案吗?”
  “对,她对我说,呃、‘想必这段时日你很辛苦,你们在负责今年最后一场大会’……‘你的家人对你的忙碌有没有怨言’。还有,‘不知道你们的上司是不是也像你有时刻在费尽心神,审核的同事真不好敷衍’——”
  这时埃尔的辩护人站起身打断:“庭上,显然我的当事人并没有让证人提及详细的内容,她只是像每一个普通人在午休抱怨工作上的繁忙。”
  乌姆里奇的证人道斯急切地插嘴道:“她还问我所在的小组有没兑现过对我们员工的奖赏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