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我又问母亲,我这辈子能不能不嫁人,母亲说当然不行,别人会戳着我的脊梁骨骂一辈子。
  我又问他们,母亲会不会在父亲出征期间遇难,如果遇难,我就是父亲最后的软肋,若陛下拿捏住我,父亲又该怎么办?
  除了尹思,谁还能短暂庇护住我,又让陛下不至于立刻忌惮到处理掉我呢?
  他们就说不出话来了。
  小郡主说着,还笑了: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很会说话。至少这次,我和他们说话,他们没有说我幼稚了。
  十九,她抬头,用一种求夸奖般的语气道,我长大了,对不对?
  十九在心间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姐确实很厉害。
  小郡主其实也有话问她,比如她是不是修罗,天顶组织是怎么灭亡的
  但想了又想,还是没有问出来。
  就算是,那又怎样呢?
  十九从前过得不好,杀老阁主报仇很正常。
  反正她会对十九好的,十九过去做了什么,这不重要。
  徐红湘在第二天又来了一趟沈府,和两位长辈也谈了不少时间,终于还是定下了这场亲事。
  婚期定在了一年之后。
  三天后,定亲宴刚结束,沈侯爷便领军奔赴边境。
  长公主在沈侯爷出京当日,带着独女前往京外散心。
  因为忧心侯爷安危,日益消瘦,病倒在床。
  只有沈家人知道,这是一场局。
  侯爷走后,长公主也渐渐察觉出了女儿变得成熟了许多,很多事情,都会和她一起商讨,也会寻求她的意见。
  因为对皇帝早有戒心,她们私下在府内查出不少眼线,也发现了有下人在给长公主的饭食中下药。
  若是没察觉,这药便可使人不知不觉身体衰弱、最多半年后必死无疑。
  既然发现了,那自然要按对方给的戏本演下去,因此才要做出一副毫无察觉、忧思过度的样子给外人看。
  查到饭菜里的毒来自皇兄时,长公主愣了很久,虽说没显露出什么伤心的模样来,却也有些消沉。
  小郡主坐在一旁,说:母亲是在难过吗?
  长公主道:也许吧,以前皇兄也不是这样的。
  她摸摸小郡主的脑袋,道:皇家多薄情如果可以,其实母亲多希望你永远不要被卷入到这些事情里来。
  若有下辈子做个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儿,平安富贵,就很好。
  半年内,几人一直表现得非常正常。
  小郡主和红湘的关系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常去红袖招找银思喝茶听曲,也没谁说她的不是,毕竟她光明正大。
  有一回恰好碰上了一公子哥和她一同来找银思,那公子哥相当霸道,揽着银思就不放手。
  等小郡主搬出自己的身份来,他才愤愤不平地走了。
  等他离开,小郡主有点难以启齿地问银思:这这是个姑娘吧?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扮男装不被认出来,徐红湘都得易容的。
  银思笑笑,抬手给她斟茶
  :是啊,怎么了?
  见她一脸无所谓,小郡主眨眨眼:这,女客你也,也接吗?
  接,银思道,只要不在外面被戳穿,只要给钱。
  小郡主有点坐立难安:那,那她来找你,也是为了那个那个吗?
  磕巴什么?银思抬起茶杯,先自己喝了一口,淡然道,睡觉嘛。难道你没听说过男人有断袖之癖?
  听过一些传闻
  那就是了,银思道,男人有断袖,女人自然也有磨镜。
  小郡主脸红了:可是,可是
  你想问怎么同房?银思笑了,你还确实怪可爱的,怪不得阿湘以前很喜欢你这个朋友。
  小郡主脸色爆红,很明显被说中了,更磕巴了。
  身后,十九站着,若有所思。
  银思看了她们一眼,让小郡主等着,随后去自己的匣子里翻了翻,翻出了两本画册来,扔给小郡主:
  拿回去看吧,看完就明白了。
  小郡主仿佛拿了个烫手山芋,想起十九也还在场,本想嘴硬说自己其实不想看这种东西,只是问问。
  没想到十九非常上道,先伸手将册子拿了过去,然后开口道:我帮小姐收着。
  小郡主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抓心。
  十九收走了,要是她再看,怎么要回来啊?
  想想场面,更尴尬了,小郡主简直耳朵都要冒烟了。
  事实上,这册子回去之后,十九自己偷偷翻了两回,看得是面红耳赤,但不知道什么心理,竟然忍着羞耻看完了。
  没多久就放回了小郡主自己的床榻枕下,假装无事发生。
  小郡主应当是发现了的,因为第二天画册就不见了。
  而从这天起,小郡主也发现,十九有时候偷偷摸摸的,似乎自己在写些什么。
  半年后,长公主因日渐消瘦,心病难除,于京外宅院病逝。
  小郡主守灵三天,怒斥公主之死必有蹊跷,要将宅院上下全部查上一遍。
  然而谁也不知道到底查出了什么结果来,总之,小郡主从那以后也一蹶不振,日渐消沉,整日足不出户,不见天日。
  得知消息的皇帝自然没有立刻安下心,甚至特意调查过边境的沈侯爷可有什么不同。
  然而除了公主逝世那段时间侯爷异常消沉外,其余时间都没有什么不同。
  帝王这才算放下心来。
  七月,边境急报,徐红湘作为为数不多的武将,随新队伍一同出征。
  银思在送行的队伍之中,只是罕见地没有穿一身白,穿了一身黑衣。
  她蒙着面,站在人群里,随着人群一起仰头去看对方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
  小郡主在一旁为他们送行,见此一幕灵感突发,回去当天就画了副画。
  现在她可不是那没名气的小画师了,她的画集在市面上也是相当火爆的。
  然而还没盖印之前,小郡主就看着这幅画,总觉得那里不大对劲。
  她拿给银思看,对方沉吟片刻,说:或许是因为,我们对彼此而言,都有种特殊的感觉,就像是影子一样?
  但这幅画,虽然写实,但让她们太有对立面的模样了。
  小郡主于是灵光一闪,将马背上的少年寥寥几笔改成了神采奕奕的少女,再一看,终于舒服了。
  没几日就是七夕,又是皇帝诞辰,银思要作为花魁进皇宫献舞,而小郡主因为郁郁寡欢,被皇帝特意恩准了不应该进宫贺寿。
  接到沈侯爷密信的小郡主知道,不出意料的话,这应当是最后一个安稳的节日了。
  虽然风雨欲来,但七夕当日,京城内还是一片热闹。
  来往都是成双结对的年轻男女,小郡主和十九在其中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其实原本十九也没想到小郡主会出来过这个节日的,但郡主说得头头是道,理由是马上短暂的安宁就要结束了,就得趁着这时候好好放松一下。
  十九向来对节日什么的可有可无,郡主想过,那就过了。
  她们漫无目的地走着,郡主不停地在各种摊子上停留流连,猜谜语、赏花树、看花灯
  她买了些什么,身后的十九就接着什么,以往出来过节也是这样,十九从来没什么怨言。
  疯玩了半个晚上,回头一看,十九也没有跟丢过。
  这画面诗意一点,那就是慕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小郡主却在看见她身上还挂了大半身买下来的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后,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你是呆子啊?玩也不肯玩,拿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再堆下去,你都要成小摊了。
  十九提溜了一下手里的东西,面不改色:其实还行。
  小郡主耸耸肩:你真不玩玩吗?至少猜个灯谜?
  十九摇摇头:没必要。
  小郡主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又踏进了一家首饰店,买了一支簪子。
  这支她挑了很久,不同于之前果断的模样,她不断征询着旁边十九的意见,直到十九忍不住问她:要送人吗?
  是啊。小郡主捧着簪子上下打量,应得轻快。
  送给喜欢的人?
  小郡主猛地咳了两声,脸都咳红了:也,也算吧是很重要的人!
  十九心里一紧,默了默,最终还是没有问要送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