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余翎,你和周汀关系还不错吧”跟我搭话的这个组员也是个国人,其他几个同组的外国人就已经走了。
  “怎么了?”日常遇见打招呼想必他们有看在眼里,对此的联系,我有点小开心。
  “你跟周汀说一声,我们就先走了哈。余翎,周汀她也太大小姐脾气了。”他的语气算不得正经。
  他搓搓手,像只猥琐的苍蝇,而后又道:“本来约她跟我去外头玩,认识认识,我还挺喜欢她的,只是交个朋友而已,结果这大小姐她理都不理我,还甩脸色给我看啊哈哈哈哈哈……”
  我呆了一秒,我忽然意识到这么久没有见到z小姐是有点不对劲。
  “人在哪里?”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实在相当让我讨厌,虽然面上不显,但是我也不太愿意跟他费什么话。有点烦,我也想甩脸色给他,但人不能跟苍蝇生气,要不然会显得自降一等像坨粑粑。
  天已经暗了,我得赶紧去捞我们的z小姐。
  做人要有良心,她也“捞”过我。
  “我哪知道喽,大小姐一个人去哪里了,把我们甩下了,大小姐连联系方式都不愿意给我呢。”他所谓的摆摆手,丑人多作怪。
  “不知道就闭嘴。”我没再跟他多说,拨腿就走了。气得我耳膜砰砰的,我也不知道我在生气什么,可能是那男的长得太丑了。
  我转身往北岸走去了,冷风从有些灰蒙的海面上卷来,夹杂着咸腥的湿气,顺风刮的脸很疼。快涨潮了,远处的海浪开始拍打嶙峋的礁石。
  我看见了一片枯草,我也看见了z小姐。
  “ 周汀 !”
  这我第一次喊了她的全名。地上很滑,礁石很陡,天色很暗,但我离z小姐很近了。我没注意滑了一个踉跄,左手臂撑在地上划了一个小口子,但这不重要,我快步赶了过去。
  “再帮帮我吧,y老师,扶我起来。”
  我看见礁石在她的膝盖上划了一个不小的口子,比我刚才划到的厉害的多的。
  她还在笑,我心里痒痒的,搞得狼狈的像是我一样。
  但别说再帮她一次,用这种语气让我只身淌过太平洋我都在所不辞。
  “还能走吗?这是什么搞得?”我将她的手往我肩膀上带,让她靠着我起身。
  没有成功起来。
  我视力不咋地,天又黑,我索性射手去摸,摸了摸她的脚踝,已经开始肿了,看来是脚扭了。
  “趴好点,我背你出去。”
  我把身子弯下去,让她上去,她这样子肯定是走不了路了。她也没扭捏,我用力把她的膝窝一提,就往前走了。
  少女的双臂环着我的肩,脑袋轻轻搁在我的背上,让我有点醉死欲仙的感觉。她身上带着一股清淡的石榴沐浴露香气,混着一点点海风的咸味儿,像是她整个人都成了这一片海滩的延续。
  脚下的礁石滑溜溜的,但我还是稳稳地一步步往岸边走去。可不能再丢了面子,让人人家觉得我虚。
  z小姐很轻,重量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甚至没晃一下。她的体温透过衣物传过来微微发烫,似乎还能感到她颤抖呼吸。肩膀被她的手臂扣得很紧。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有我的鞋底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低低的咯吱声。
  她把头埋在我肩膀上,她的头发散了下来,轻轻的扫过我的脸颊问:“重么?”。
  “疼么。”我问她,肯定是疼的。我感觉到了的,我肩膀上的那块布料有点潮潮的。
  她还是埋着头,估计委屈的厉害,一抽一抽的。
  我开口道:“我的错,我先回答。”
  我把她往上颠了颠稳住道:“不重,还没我家狗重。”
  我没有夸张,我家狗有七十多斤,z小姐比它差不了多少,她太瘦了。
  她的肩膀轻微的抖了一下,不像是刚才因为哭泣,更像是笑?我愣了愣,她埋的更深了,在我肩上胡乱磨蹭着,我说不要恩将仇报,偷偷把鼻涕蹭在我身上偷偷报复我,肩膀颤动的更加明显,似乎是想努力掩饰,却又无济于事。
  最后,一声略带鼻音的清笑从她唇边泄了出来,她在泪水和微笑中挣扎着。
  或许明天我的肩上会长出一片潮湿的水苔,她来自哪里全世界只有我知道这个秘密。
  她突然开口说疼,手臂也扣得更紧了,像是想从我的喉管中压出多一丝空气来,然后她又开始问我:“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y老师?”
  似乎心情开始不错了,都开始不安分地晃上双腿了,顺便踢了我一脚。
  “你怎么过的我就怎么过来的。”我没好气的说,我不想说她,说多了显得无关紧要。
  “我看到了一只掉下来的海鸥所以过来了,你也是么?”声音很轻,但很真切,她是凑着我右耳朵说的。
  其实我听力也不咋地,我右耳听力不太好,好在是贴着我耳朵讲的。她轻轻笑了一声,声音低低的,像是被夜风揉碎了的,轻声细语呼出的气听我耳朵痒痒的。
  “然后怎样了呢?”
  “我把海鸥埋了。”
  “所以你就为了这个把自己搞伤了啊,怎么晚了还跑那么远?”我开始打趣她,“我不来的话你的处境不会比它好,z小姐。”她可真是有真够愤青的,林黛玉葬花她葬海鸥。
  “无聊!你是那只从天上掉下来的海鸥!”她又踢了我一脚。
  “对啊,我是海鸥,那我们去码头整点薯条?”我顺着她的话打了个哈哈,回头冲她笑笑,“我们是认识了几十天,不是几十年,周汀。”
  “这是我的生活,虽然我知道我的名字像鸟,但我不是海鸥。”
  “我也不算得过且过,况且所谓空口提自由,也太扯了。”我见她没有说话,补充了我自己的观点。
  我摇了摇头,这个世界条条框框的,没有人能真正的跳出去,我当然会向往,但我连翻个墙都可以给自己摔得狗吃屎。
  但我突然想起了那张我早上给她拍的照片,或许z小姐真的可以,毕竟她从我的取景框跳出来了。
  z小姐大笑,直起身子伸出一只手来揉我的头发,我差点没站稳。
  “ y老师以后想干什么呢?”
  好问题,我也没想过。
  “没想过,我以后估计是帮家里干事吧,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不过……”
  “小翎。” z小姐又忽而靠近打断了我,“送你只海鸥,从明天起自由。”
  她语气还是很轻,似是怕惊扰了什么,往我的衣兜里塞了个东西。
  是一只用刚才海滩枯草编的东西,我只能勉强辨认出是带着两个翅膀的东西,我猜这应该是z小姐口中的海鸥。后来我们一路无言,我只听到脚下的水声和远处的浪潮。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到了岸边。海浪轻拍着沙滩,天空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星星也似乎失去了她们的光辉。在这片沉默的海域中,我们终于停下了脚步。
  z小姐说的不错,我是个无聊的人这样的一晚算是我无趣人生中偶尔疯狂的其中一遭。
  我没有眼睛,也没有耳朵,世界对我来说一片模糊,只有z小姐的影像深深刻在我的记忆中,清晰得像一张定格的照片,永远停留在那一瞬间。在她面前,我就像一个瞎子,无法看见那些隐藏在她眼底的情感,也无法知道她的真实想法。我只能用最原始、最简单的方式去感知她的存在,那就是依赖、依靠、靠近。
  包括后来回想起遇见z小姐本身,都已经是属于我几十载人生中最肆意的一场高歌。
  那首歌没有词,只有音符。在每一次呼吸的交替中,音符似乎也在跟随着海浪的节奏起伏。这是我唯一能给予她的礼物,不需要华丽的词藻,不需要优美的旋律,只有一颗在黑夜中跳动的心。
  但它只是一首在剧院谢幕时唱的一首歌,是在天已经黑透了时唱的一首歌。
  你可能不清楚,我是只敢在天黑时唱歌的人,z小姐。
  解开我身上的未知方程,你会发现我充满不完美和迷惘,我可能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好。
  我为什么要帮你呢?z小姐,其实我们也不熟,一而再而三的反倒让我显得多管闲事了。你的狼狈,你的窘迫,甚至那把门锁都不应该是我看见的。
  但不必在意这些了,我们扯平,你也看过我的狼狈,我的窘迫,甚至那天摔成狗的我。天已经黑透了,就当我看不见吧,我视力不好,z小姐。我现在是个瞎子,我也愿意当个瞎子。我听力也不好,你现在贴在我身边,那你在我耳边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腿瘸我眼瞎,我们狼狈为奸。
  第5章 生机
  z小姐给我第一次发消息的契机很奇怪,是她被我背回来的那天晚上,被飞车党飞车时吵醒时发给我了一句“羊会咩咩叫,牛会眸眸叫,y老师睡没睡觉。”,像我们奇怪的认识和相知方式一样,富有戏剧性的色彩。
  吹风机的噪音经常回响在走廊上,美国的电压和国内的不同,而宿舍里住的大多也不是来自本地的人。所以宿舍只能用学校提供给的吹风机。一个洗漱间里只有一把,所以在夜晚时,它的声音从来不停歇。我的房间就在洗漱间对门,我对吹风机这个物品可谓是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