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就得看秦修士你想不想知道了。”
  连昭笑了笑,慢慢俯下身来,两人的距离近得连彼此的气息都能嗅见,对上目光时,眼底的灼热将空气都烧烫了几分,他轻声呢喃着:“只要你想,连昭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3章 离间
  秦朔下意识想躲,手腕却被钳制的更紧了。不得已压下心底的排斥,逼迫自己忍受这般不合规矩的亲近之举,硬着头皮道:“你知道什么说什么便是。”
  湖心居眼下无人看守,侍仆小丁昨日告假,不知何时才会回来。此时正值三更,有阵法隔绝,怕是求救也传不到弟子居那边,为今之计,只能先顺着这只意图不明的狐狸了。
  连昭又是一笑,明明看出他有多抵触,却故意不挑破。指尖在蜜色的脖颈上轻轻划过,眼中倒映出寻常人看不到的赤色咒文,顺着抚摸的皮肤一路往下,撩开衣领,行至松垮的腰带处才重现前日的情形,再次被那股强大的未知力量猛地一震,烧灼的气味也令那双碧色眼眸沉了下来。
  看来,禁制就设在这里,多碰一寸都不行。
  他正暗自思忖,却被秦朔找到逃脱的时机,翻身从床上下来,寝衣都来不及系好,便匆匆向外跑去。
  谁知才刚到门口,两边的窗户和眼前的房门就嘭的一声关上了,任凭秦朔怎么拉都纹丝不动。偏偏尚在养伤的他无法驱动灵力,行动与凡人无异,此时更如笼中之鸟,全无挣扎的余地了。
  房内的空气一瞬冷了下来,秦朔后背升起寒意,自知逃不掉,也只能松开手,回头看向坐在床上悠然自得的连昭。
  “怎么不跑了?”
  月光映出床后庞大摇曳的九尾倒影,仿佛正在警告着什么,然而在他眼前的连昭却是十足的人形姿态,甚至连出手都没有,单单望着他笑:“看来,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天真啊。”
  秦朔拧紧眉头,心里很清楚对方绝不是省油的灯,既不能躲,便只有正面对上,“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会不知道吗?”
  连昭从床上起身,一步一步靠近,语气分外暧昧:“明明你我从前,如此亲近……”
  窗外风声忽起,吹得树枝不断摇晃,影子映在秦朔这侧的墙上,似是向他聚拢的鬼爪,连昭的影子也随着靠近笼罩了上来,带着哀怨细细描绘起过往:“可如今,你却把曾经最恨的人当朋友,把我当仇人。你是不是忘了从前酒醉和我说过的话,现在悉心照顾你的白毓白师弟,在当时的你口中,不过是条想撵都撵不走的贱狗。你故意把他放在最不起眼的外门,让他做最苦最累的活计。你说你最恨他惺惺作态的温柔样子,当着其他人的面作践他的好意。你让他寒冬腊月赤手去后山挑水,再回来为你洗脚。人人都知道你有多恨他,多想让他死,怎么现在玩起师兄弟情深了?”
  “不可能!”秦朔越听越觉得身上发麻,脑仁一阵一阵地钝痛起来,他虽在其他人那里听过类似的话,但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到残害同门这一步,下意识反驳道:“他们都说我是一时糊涂,小师弟他……”
  “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明白,他们的话根本不可信。”
  连昭叹了口气,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语重心长道:“无情宗的人不敢说,我敢。你和白毓之间,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简单,一定要形容的话,你们不可能是朋友,只可能是死敌。”
  秦朔面露疑色,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话,“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他怎么会在我失忆后照顾我?”
  “这就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了。”连昭凝望着他,目光深不可测:“一个曾经被你那样作践的人,居然能放下怨恨在你身边照料,而在这之前,你还偷走了他的人生……”
  “胡说!”秦朔攥紧拳头,身体却微微发颤:“我不可能做这种事!”
  “两百年前,道化掌门下山寻找机缘,无意在破庙里发现一个根骨极佳的小乞丐。”
  墙上的影子轻轻晃动着,仿佛顺着连昭的声音短暂回到了过去——那个改变命运的夜晚。“小乞丐不知道化掌门为何人,仍慷慨地将身上的馒头给了他。掌门见他有修仙的天分,又无父无母,便想将他带回无情宗,约好次日亥时相会。谁知真到那日,去的却不是小乞丐,而是同处一庙的落魄小少爷。”
  说到这里,他忽地看向秦朔,眼神虽有笑意,却莫名阴寒:“小少爷是当地有名的权贵人家,从出生起就没吃过苦,哪怕是后面落魄了,也能在破庙被同龄的小乞丐照顾。可却不是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他对道化掌门说小乞丐意外失踪,自己则顶替成为亲传弟子,直到二十年后,宗门对外招外门弟子,一切才真相大白。原来当初小乞丐根本没有失踪,是被人推下了悬崖,却大难不死……”
  后面的话已不必再说,秦朔什么都明白了。他手脚冰凉,混沌间不知如何反应,有太多疑惑,也有太多想不通,正要问清楚这到底是真是假时,窗外忽地传来破空之声。
  一把利刃穿破窗户直往连昭的方向射去,后者敏锐地觉察到不对,低咒了声该死,立刻幻化成狐狸躲开了这一击。房门被无形的力量推开,狂风乍起,吹得秦朔第一时间用袖子挡住脸,下一秒再看过去,房内已空荡的只剩他一个人。
  除了深扎入墙面的匕首外,一切都恢复了原状,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秦朔心有余悸的关上房门,不知是谁在暗中保护自己,只觉得脑子越来越乱了。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静下来,回到床上准备休息。然而好不容易有了困意,闭上眼睛时,脑海里却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记住了,除我以外,宗门里的任何人都不能相信,包括宋晚尘。」
  这句话过后,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屋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天晚上,秦朔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修士躺在地上,身下蔓延着大片大片的血色,周围有几条断尾,旁边是奄奄一息的狐狸。
  狐狸艰难地爬到修士身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如此小心翼翼。明明没有说话,秦朔却能听见它的声音。
  「帮我斩断吧。」
  「最后一条尾巴,留给你。」
  第4章 偷听
  自那晚过后,湖心居再也没有出现猫叫,窗户也时常紧闭着。
  秦朔并未将此事告诉常来送药的白师弟,还将那枚插进墙中的匕首拔了下来,同折扇放在一起,打算等养好伤再细细追查其中的联系。
  他在荀长老的医治下恢复得极快,不过三五日便能尝试运用丹田里的灵力了,记忆方面却没什么起色,脑海里除了经常梦见的那些话,便是时不时出现的铃音,再无其他。
  距离仙门大会还有半个月的时候,秦朔的伤终于好了。消息一传出,来看望的师兄弟便多了起来。热情倒是十分热情,但总觉得有些刻意,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来看望的大多是内门弟子,瞧着像十八九岁的青葱少年郎,聚在湖心居里吵吵嚷嚷倒也热闹。当着秦朔的面,都巴巴的往面前凑,一口一个大师兄的叫着,急着刷存在感。
  其中有位爱穿黄衣的师弟格外显眼,每回来都要占最前面的位置,笑眯眯地问:“大师兄,什么时候回来教我剑术啊?”
  秦朔其实挺喜欢这样乖巧的孩子,心情好了还会应承下来,要什么给什么。不管是谁过来问好,都耐着性子一一解答。时间一长,便觉得白毓之前说的也没错,或许自己失忆前就是被众人追捧的存在,只是想不起来了而已。
  他被一众师弟围在中间嬉笑打闹,有的帮忙捏肩膀,有的靠在怀里撒娇;有的刻意迎合讨好,有的正说着他记不起来的那些从前,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完美。
  然而就在秦朔沉浸在被崇拜的满足感里无法自拔时,看似和谐的局面却在他短暂离开过来后迎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来探望的人有不少,桌上的茶水不够,他便让众人坐下,自己亲自去换茶。谁知走前还打趣说要留下来喝个够的师弟们在他出门后就收起了笑容,再回来时,秦朔不想惊扰到他们,便用灵力隐藏了踪迹。不承想才刚到门口,里头就传来了匪夷所思的对话,“真恶心,都这么卖力了,怎么才涨五点好感。”
  “你知足吧,我方才都快把嘴咧到耳后根了,也才三点好感。”
  “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刷满啊,别到了仙门大会……”
  啪的一声,不慎滑落的茶杯惊动了房内的几人,谈话声戛然而止。秦朔来不及收拾地上的瓷片,刚想为自己的偷听找借口,房门就被推开了,迎面而来的是笑容灿烂的黄衣师弟,还热情地将托盘接了过来:“师兄,怎么在外面站着,快进来,日头可毒着呢。”
  秦朔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心里还在想他们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可进门一看,却没在这些师弟的脸上发现端倪,都是和离开前一般无二的笑脸。不等他开口问起,便有人先打趣道:“师兄在门口站多久了,该不会是在偷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