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煤球疑惑地歪过脑袋,对着主人汪汪了两声,但被捂住了嘴。
  “这些年,我一直打着金氏的名义结交好友,笼络了不少人脉,不怕你们说我自大,在外闯荡就这么些年,凡间就没有我不知道的情报。”
  宋晚尘注视着他:“你靠贩卖情报为生,必定因此结仇。”
  “没错,有多少人过手情报,就有多少人恨我入骨。”江越微微扬起下巴:“不过,有金氏这座大山在,暂时没人敢动我。”
  秦朔目光犹疑,总觉得他说的不全是真话,可如果属实,就不用冒风险去皇都暗市买情报。
  是要提前知道灵器的下落,还是为安全考虑等到皇都再做打算?
  “既然话都说开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江越揽过秦朔的肩膀,豁达道:“作为你们载我上路的回报,从这里到皇都的消息,我必定尽数告知,这样……总不会再有人说我占你便宜了吧。”
  岂料话音刚落,便听到砰地一声,像是迎面撞上了什么,车厢整个晃动了一下,外头顿时响起哗啦啦如同下雨般地落珠声,连带着周围的惊呼愈来愈响。
  只听帘外的马夫倒吸一口冷气,急忙拽住缰绳:“我的天……”
  “怎么往路中间撞,这谁赔得起啊?”
  第47章 泣血珍珠(三)
  车厢内三人方才坐稳, 便听到外头闹哄哄的,像是出了什么事, 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掀开车帘一看,马车附近已经围满了人。
  嘈杂的人声愈来愈大,马车被堵在最热闹的街中央,车夫极力辩解:“都别围在这儿了,不是我撞的他们, 是他们自己撞上来的……”
  这辩解毫无作用,很快就被淹没在周围异样的眼神当中。见事态发展成这样,秦朔示意宋晚尘和江越先留在车上,自己先去看看情况。
  谁知他刚下车没多久, 就踩到地上散落的珍珠,再往下看,大片大片莹润的珠子撒得到处都是,看光泽是鲛人独有的水玉珍珠,也难怪马夫会说出那句赔不起的话。
  然而现下, 比马夫更慌乱的是运送珍珠的那几个黑发鲛人少年, 他们赤着脚跪在地上,当着众人的面,不断往怀里捡着珍珠,争分夺秒地往边上的木盆里放。
  但洒落的珍珠实在太多了, 有的甚至滚落到边上台阶的缝隙里,怎么捡都捡不完。
  周围的鲛人将混血看作异类, 围过来根本不是为了出头,而是将此当作茶余饭后的乐子,空气里充斥着以上对下的微妙俯瞰, 带着几分嫌恶和玩味。
  秦朔担心踩到珍珠,往后退了两步,不想却看到身侧的鲛人少年为了能多捡点珍珠,手和膝盖都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皮,就连捡起的珍珠都染上了血,于心不忍,从怀里拿了条手帕递过去。
  可还没等那少年颤颤巍巍地接过,后方就传来一声怒喝:“一群小杂种!连珍珠都运不动,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来人一出现,人群立刻散开了,看样子小有来头。虽也是纯血的蓝发碧眼,但不似寻常鲛人那般柔和,原本称得上清俊的脸被从眼角开到下巴的疤划开,光对上眼就知道这是个狠厉角色,后方跟着的两名护卫像是异族,竟是兽首人身,走起路来都能震起地上的尘灰。
  长疤男子一到跟前,那几名黑发鲛人少年便条件反射般收回了手,不敢再继续捡地上的珍珠,像是猜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本能抬起手来。
  “还敢躲?”
  话音刚落,带着尖刺的鞭子便猛地朝他们甩了过来,可却在半空中被秦朔的手用力扯住,随着鞭子逐渐绷直拉紧,血也顺着指缝慢慢滴在了散落在地的珍珠上。
  这番举动算是惹恼了对面的长疤男子,干脆甩开手中的皮鞭,瞪道:“外城人!我劝你少管闲事!知道这些珍珠值多少银贝吗?”
  “要赔多少,你说个数就是了。”
  秦朔将鞭子一把扔到地上,冷眼看他:“何必对几个半大孩子这样。”
  车厢那头传来动静,宋晚尘径直下车,持剑走了过来,突如其来的强大威压将预备上前的两名护卫又逼了回去。
  长疤男子见势不妙,连忙退回安全距离,余光瞥了眼秦朔身后的宋晚尘,哼了一声,伸出两根手指:“至少这个数。”
  后方的江越才刚下车,就看到他在那比划,不由得嘁道:“不就两百灵石吗,说得好像谁给不起一样。”
  秦朔看着缩在地上哭泣的鲛人少年,不知为何想到了白毓,从怀里拿出储物袋,正准备拿灵石时,却听到对面那人呸了一声,“两百灵石?这可是要送到王城的贡品,有眼无珠的东西,两千灵石,一分都不能少!”
  “两百灵石的水玉珍珠卖两千?”江越气极反笑:“皇都都不敢卖这个价,你怎么不去抢?”
  “皇都贵族喜欢血玉珍珠,王城鲛族偏爱水玉珍珠,什么地方什么价,没钱就别多管闲事。”
  长疤男子见他们身后再无帮手,连装都懒得装了,态度极为嚣张:“要是赔钱,两千灵石,一分不少。要是给不起,趁早滚得远远的,我也不稀罕你们那点钱,磕头赔罪就行。”
  眼看周围的鲛人再度围上来,人一多未免出乱子,宋晚尘本欲拔剑,却见秦朔直接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到那人脚下,“这里刚好两千灵石,拿去数。”
  “秦兄你……”江越想拉住秦朔,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用眼神制止,不得已闭上了嘴。
  长疤男子起初还不信,但捡起钱袋一看,还真是两千灵石,嘴角压都压不住,一下子变了态度,将灵石揣进怀里,看秦朔的眼神就像看待宰的肥羊,舔了舔嘴唇:“行啊……确实有货,外城人的油水,是多啊……”
  他丝毫没注意自己的眼神引来秦朔身后那位白衣公子的阴冷注视,还自顾自嗅了下钱袋上的蜜合香味,神情有那么一刹那的享受,不过扭头看向地上的小鲛人,又如平日那般毫不客气地踢过去,发号施令般道:“今天算你们走运,不用运珍珠了,赶紧滚回去吧。”
  那几个鲛人少年却不敢动,小心翼翼地问:“那溟大人,我们今天的银贝,还有吗?”
  这话把长疤男子问得眉头一皱,本想说些什么,但瞥了眼对面的秦朔以及周围的鲛人,还是稍微收敛了点:“之前就跟你们说好了,干活的人才有银贝,等着吧,明天用得上你们的时候再来。”
  说完他正准备走,却被秦朔叫住:“他们是在你手下干活吗?”
  长疤男子回过头,轻蔑一笑:“外城人不知情,我理解,想帮他们的也不止你一个,但是要搞搞清楚,不是我虐待他们,而是他们就是奴隶,只配在底层干活的奴、隶,懂吗?”
  秦朔看了眼仍赤着脚在地上发抖的鲛人少年,又看了看周围司空见惯的人群,深吸一口气,沉道:“那我把他们买下来,恢复自由身,总该能像正常鲛人那样生活吧。”
  “那你也要买得起。”长疤男子嗤笑道:“你以为像买珍珠那么简单啊,奴隶的价格可不便宜,就你眼前这四个低等的墨鲛,一个就要一千灵石,四个就是四千灵石。”
  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知道对方会狮子大开口,但听到价格,秦朔心头还是微微一震。四千灵石不便宜,若按暗市价格来算,都能买一件上品接近极品的灵器了。
  宋晚尘过来拉住他,轻声耳语:“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我们不过是路过。”
  秦朔却回过头,神态认真地问:“如果当年师尊也只是路过,我还会出现在这里吗?”
  闻言,不仅是宋晚尘,就连身后的江越也怔了一下,怀里的煤球不断蹭来蹭去,想到秦朔脚边溜达,但被紧紧抱着动弹不得,只能不满地哼唧两声。
  “我身上灵石不多,只能以物相抵。”
  随着话音落地,秦朔将储物袋里的丹药包括玄光剑都摆在对方面前,干脆利落地说:“你从这里面挑,挑到什么算什么。”
  宋晚尘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试图制止:“没必要拿剑抵,我这里还有……”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朔扯开了手,用灵识回道:「放心,我有分寸。」
  长疤男子一眼看中泛着金光的玄光剑,指道:“那就这把剑,我也不贪,一把剑换四个奴隶。”
  “这还叫不贪?”江越在边上忍不住吐槽:“真会挑,这把剑的品阶将近绝品,都够买一百个奴隶了。”
  宋晚尘蹙眉:“阿朔……”说归说,到底还是没有阻拦。
  秦朔却没有丝毫不舍,用灵力唤回玄光剑,亲自递到对方手上,松手之前确认了一遍:“你确定要这把剑?”
  长疤男子握住剑柄,不经意碰了下他的手,意味深长道:“我就要这把剑。”
  秦朔笑了,慢慢松开手:“那好,我相信两极城的人都讲诚信,确定了就不会反悔,所以……不管发生什么问题,你都能自行承担吧。”
  “一把剑而已,能出什么问题。”长疤男子将玄光剑一把拿了过来,又凑到耳边道:“你要是舍不得,大可以来地下坊找我,不过,那里白天可不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