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秦朔握住他的手,小心再小心地用帕子包着伤口,试图安慰:“这只是一时的,也许等进城以后,灵力完全恢复就会好。”
  “已经恢复了。”宋晚尘双眸无神,声音冷冷的:“可不管怎么做,我都看不到,连灵力也不能修复它。”
  “会有办法的。”
  秦朔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尽量让宋晚尘的手暖和起来,“我们先进城,到那时再想办法。”
  宋晚尘低下头,不再说话。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协商好的马车开了过来,江越在另一头喊道:“秦兄,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在这分道扬镳吧,你们先走,日后有缘再会。”
  秦朔没想到他会选在这里分别,记起之前种种,顿了一下,还是回了声好。
  坐上马车以后,车厢里的气氛明显比之前低沉了不少,只能掀起车帘透透气。
  皇都境内比三四个乌镇加在一起都大,放眼望去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昌盛繁华,也难怪被人称为是神仙都心驰神往的地方,灵气充沛到每时每刻都能看到浮在空中的微光。
  仅仅拥有两条灵脉的外城都能达到这种境界,内城的灵气会有多么浑厚,简直无法想象。
  秦朔向帘外看去时,正好碰见外城的守卫在张贴告示,周围的人群挤在当中,言语间像是在谈论什么事,只是声音太过嘈杂,只能依稀听到几个被提及最频繁的名字──金氏。
  他隐约有种预感,觉得这张告示必定和金氏有关,想也没想就叫停了马车,对身旁的宋晚尘说:“晚尘,我要下车去确认一下情况,你在这等我,很快就回来。”
  “你……”不等宋晚尘把话说完,秦朔已只身下了马车,朝张贴告示的地方走去。
  听到脚步渐远,宋晚尘将要开口的话又咽了下去,紧握着手里沾满血迹的帕子,不断深呼吸,可即便如此,也无法缓解愈发焦灼的心情。
  他克制不住地掐着手心,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仿佛没有知觉那般,疼痛在此刻显得不值一提,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却怎么都不见秦朔回来。
  就如那晚一样,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不会回来了。」
  滋生的情绪也在无止境地膨胀,脑海里的意识冷不丁冒了出来,像是在讥笑他的无能。
  「他是故意的,他是为了离开你才这么做。」
  宋晚尘低声喃喃:“他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
  「他抛弃了你,又一次。」
  脑海里的声音拉长语调,慢慢悠悠地说着。
  「因为你看不见,你是个瞎子,你对他来说毫无价值。」
  「他只喜欢身为长绝上尊的你,不喜欢变成瞎子的累赘。」
  「你难道忘了,上一世在皇都的时候,他都做了什么吗?」
  第62章 心乱
  皇都外城治安良好, 不似寻常城镇那般出了事就闹闹哄哄的,人多是多, 却并不乱。管辖的守卫军平日只巡逻,极少张贴告示,因此一旦有动作,必定是与外城息息相关的事。
  身居此处的百姓都知道这一点,在告示贴好以后都围了上去,见到告示内容, 纷纷抱怨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原本分给外城的鲛珠就少,现在竟然完全断供了。”
  这里的人多半衣着光鲜,对于告示里提到的两极城内乱毫不关心, 只为鲛珠断供带来的损失感到心烦。
  “上个月送的那批鲛珠,三分之二都进了内城,外城拿的三分之一绝大多数都是白玉珍珠,血玉珍珠少之又少,被炒的要多高有多高, 现在断供, 更是只有达官贵人能拿得到了。”
  消息的好坏因人而异,秦朔从人群后方挤进来时,刚好听到有人说:“断供好啊,断了供, 血玉珍珠就真成稀罕物了,没有存货的商贩难受, 有存货的可就靠这发家致富了,听说没,前年断供的时候, 血玉珍珠最高被炒到五千灵石一颗,一颗啊!”
  听到这里,秦朔忽然反应过来,想到昨夜召回玄光时拿到的那颗血玉珍珠,醒来后却不见了,难道是摔下来的时候掉了吗?
  边上又有人道:“炒的高有什么用,也要有人肯买,你以为那些商贩为什么还有去年的存货,就是定价太高砸手上了。”
  “砸不砸手上先另说,只怕现在就有人眼红。”另一头的人讥笑:“断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告示都贴出来了,物以稀为贵,不管是今年还是去年的存货,都只会越来越少,你不买,有的是人要买。”
  “买?”
  那人哼笑一声,用手指了指告示的最后一行字,加重语气道:“看好了,上面说得清清楚楚,外城从今往后都不得私下进行鲛珠交易,血玉珍珠一律上缴内城金氏,即日生效。”
  方才粗略看了眼告示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可提到金氏,谁都不敢说不好,只是混在当中小声抱怨了两句。
  “这下好了,谁也不用眼红谁炒的高了,反正都是要充公的,价高价低都一样。”
  “两极城的血玉珍珠不是一直往金氏那边运的吗,三分之二的产量都不够……”
  秦朔听着他们的抱怨,朝告示栏看去,上面的确明明白白写着上缴的话,他记得狐狸曾说过,金氏对血玉珍珠的需求如此庞大,是为了供养那株珍贵的雪域奇花。
  虽然不知金氏这般行事为何,但他很清楚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必须赶在七日期限之前,从金氏拿到那株奇花。
  围观的人群在看过告示以后陆续散去,秦朔也避人耳目,也跟着往回走,路上思索要如何才能进入内城。
  皇都对内外两城的把控不同,定然不会像之前进入两极城那么简单。令牌是其次,出入还要向守卫军报备,非正当目的,未得内城应允都不得进城。
  内城灵力浑厚,当中的守卫军多为凡间修士,粗略看来,应在金丹期上下徘徊,伪装上倒不是问题,就是得想个办法混到进城的车队里。
  除此之外,还有最麻烦的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他该怎么和宋晚尘交代这件事?
  秦朔心里纠结,知道照对方疑神疑鬼的性子,坦白过后又是一场风波,而今时间紧迫,若因此延误了期限,只怕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正想到此处,街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人群不断向外涌动,像是出了什么事,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
  “哪来的外城人,脾气这么差,人家不过是要搀他,竟闹到要拔剑的地步。”
  “模样是好,却是个瞎子,可惜了。”
  秦朔心突突直跳,朝来时的马车看去,却见马夫靠在座位上打盹儿,车厢内空空如也,不见宋晚尘的身影。
  他当即转身往人群里挤去,生怕晚一步会造成不好的后果,果不其然在被人指指点点的街头上,看到了持剑逼退周围人的宋晚尘。
  “喂,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我好心告诉你前面有台阶要当心,怎么还要动手打人?”
  那在当中理论的男子明显不服气,还让边上的人帮忙做证:“呐,你们都看到了吧,是这个瞎子跟疯了一样到处找人又看不到路,撞了这个撞那个,我才好心拉住他说前边有台阶,哪承想是这人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谢没听到一个谢字,还要动手打我,这还有王法吗?”
  周围多是看笑话的,既有劝和也有拱火的,在一旁嚷嚷着:“实在不行,把守卫军喊来,让他们来评评理,这样的人,在牢里关个一两日就好了。”
  四面八方涌上来的议论声让宋晚尘根本辨不清来源,指尖的银丝躁动难安,他双眸仍旧灰蒙蒙的,只能紧抓着手中的长剑,不断转动方向,感受风中的气流,声音冷硬地重复:“滚开,别挡我的路──”
  “好笑,谁挡你的路了?”
  那人不依不饶地说:“你要看得见,自己走开就是,用得着在这吆五喝六的吗?”话至末尾,臭瞎子三个字的口型还没出来,手就被人用力往后一拽,如同警告的传音逐字逐句在他脑海里响起,震得不断耳鸣。
  「小心,你如果敢对他说那三个字,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刹那间的对视让方才还有理有据的人抖如筛糠,额头瞬间渗出了冷汗,看着眼前陌生却含着几分怒意的英俊男子,结结巴巴道:“不、不好意思,你们……你们认识的话,就算了,我就是提个醒,提个醒而已……”
  秦朔松开手,眼神依旧带着敌意,但并未过多停留,转而来到宋晚尘身前,小心再小心地抓住他握剑的手,安抚道:“晚尘,把剑放下,我回来了。”
  那握剑的手明显颤了下,宋晚尘的呼吸也因此收紧,像是降下了所有防备,低哑着喉咙问:“你没走?”
  “我当然不会走,”秦朔帮他将剑收回剑鞘,无视周围人的目光,耐心道:“我向你保证过,只是出来看看,很快就回来。”
  宋晚尘垂着无神的眼眸,只靠耳朵来辨别他的方向,仿佛陷入了某种怪圈当中,喃喃着:“我以为你会丢下我,我以为……你会像上一次那样,离开我,我看不到你,也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