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代表落入网中的鱼又多了一条。
  “我知道青鸟一族感应极强,但我不会完全相信你的话,你只需要说你知道的,是真是假,我自会判断。”
  秦朔松开匕首,以平视的姿态道:“你方才的行径,我看得一清二楚,私传情报被发现的后果可大可小,以玄夜的脾气,若知道此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想安安稳稳地回宴会上,就得看你接下来怎么回答我的问题了。”
  天色昏暗,看不清彼此脸上的神情,但能从临风的轻笑听出来,他对此话相当满意:“哦……来了趟昆仑,修为回来了,脾气也回来了,看样子,他把你养得很好。”
  秦朔向前逼近:“你说的他,是指玄焱,还是玄夜?”
  “有什么区别?”临风抚摸着脖颈的伤口,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对你来说,他们不就是一个人吗?”
  听到这话,秦朔心里的猜测逐渐印证:“你曾经说过,前世的命书里,没有青丘这条路。我一直在想,导致一切重新开始的死局,不在青丘会在哪儿,现在我有点明白了,有人改变了轨迹,但没能改变结果,而这个结果,就在昆仑。”
  “已经接近答案了,要我再提醒一下你吗?”
  临风取出怀里的玉佩,将这重新交到秦朔手上,当中的穗子被烧断了一半,但玉佩本身还是完好的,“你逃跑的时候走得太急,忘了带上它,这一次可要拿稳了,救命恩人的信物,若让别人拿到,粉身碎骨的,就是你了……”
  接过玉佩的那一刻,秦朔脑海里忽然闪现出玄夜的脸,零碎的画面转瞬即逝,不留一丝痕迹。
  “不是同一个灵魂,但是同一具身体。”秦朔将玉佩收进怀里,低头思索:“一体双魂,无法服众。我想,这就是前任魔主不愿在活着的时候定下继承人的原因。”
  “你能猜到的事,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线索够多,假设才能成立。”秦朔望着他:“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告诉我,前世的昆仑属于白昼还是永夜。”
  临风只是笑:“青鸟一族早在诞生之初就和上界达成约定,探知的任何消息都不能告诉当世之人。”
  “即便是我也不行?”呼吸靠近的刹那,临风明显顿了一下,却在暧昧的边缘及时止住渴望,在耳边轻道:“正因为是你,我才不能坏了规矩。”
  “那么,为我指条明路吧。”
  秦朔按住临风的肩膀,有意无意地摩挲了下,唇靠得如此之近:“我想知道,前世的死局,究竟因何而生。”
  “我不能说,但有人能告诉你。”
  临风回头看了眼人声鼎沸的大殿,“趁接风宴还没结束,君上暂时抽不开身,回一趟他的寝殿吧。镜子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秦朔松开手,从语气听出来他没有撒谎:“那你呢?”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临风用妖力愈合脖颈的伤口,分别之前,他耐人寻味地说了句:“不过只要你想,我们还会再见的。”
  漫天的风雪当中,秦朔目视那道身影回到大殿,心里亦有了打算。
  他重新戴上斗篷,用灵力隐蔽身形,往寝殿的方向过去。
  临风的话虽不能全信,但也有可取的地方,当下只有把能拼凑的线索都拼凑在一起,才能得到接近真相的答案。
  秦朔这几日跟踪玄夜,摸清了他的去向,也知道寝殿通常都有妖从看守,因此没从殿门过去,在距离殿门十来米的地方弄出动静过后,才在妖从出去查看的间隙溜进寝殿。
  为了避免被打扰,进了内室过后,秦朔便立刻将门反锁,之后用幻术形成屏障,笼罩在门外,造成里头一切安好的假象。
  此时距离宴会结束,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他必须在玄夜发现之前离开。
  然而,秦朔在内室找了半天,都没发现镜子的踪迹,这里除了桌椅板凳之外,就是用寒冰砌成的墙,“镜子”还能藏在哪儿?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窗外的月色照进来,在墙面反射出他的倒影。
  秦朔怔了一下,思路忽然被打通了,他从怀里取出火折子,点亮内室的蜡烛,周围被照亮的瞬间,笼罩在冰面的雾气散开,映出熟悉又模糊的身影。
  赤色的眼眸如锁定猎物那般靠近,隔着冰面,沙哑地喊了声:“无忧。”
  “你原谅我了吗?”
  第119章 前世
  秦朔从未想过会在这里看到那日的“玄夜”, 尽管隔着一层冰墙,但他仍能从模糊的身影里看出, 这就是先前如疯魔般向自己袭来的另一位昆仑之主。
  要是没猜错的话,眼前被关在冰面的魂体,就是之前蛇妖提到的尊主──玄焱。
  “无忧,无忧……”或许是因为魂体无法回想身体的记忆,面前的玄焱比之前见到的还要躁动,不断捶打着冰面, 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像是生怕他离开。
  “我不会再那么做了,你相信我……这里太黑了,我得出去, 我得回到身体里,你要帮我。”
  玄焱引他来到紧贴着冰墙的字画,秦朔取下字画,发现后方墙面贴着一张用血画成的符,“把符揭下来, 让我回去……无忧, 你需要的是我,你遇见的是我,你忘了吗,大婚那日, 我们结了契,我们已经是道侣……”
  秦朔伸手靠向那张符, 在冰墙另一面的期冀下轻轻掀开符的一角,却就此停下,转而看向那双与玄夜一般无二的眼眸, 笑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来救你的吧?”
  隔着冰面,也能看出魂体状态的玄焱有那么一瞬的凝滞,模糊的手靠在离秦朔最近却也最遥远的位置,像是想抚摸他,却怎么都穿不过这面墙,“你记得,你还恨我……哪怕重来一次,你也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秦朔默不作声,从他的反应得到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那就是包括宋晚尘在内,至少有三人记得前世发生的事。
  除了狐狸和白毓,他们有没有记忆,还是个未知数。
  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前世和今生的关联。
  “要我原谅你,怎么原谅?”秦朔知道以玄焱的脾气,问是问不出什么的,不如顺着他的话来套:“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怎么来的昆仑,那之后,你又是怎么对待的我?”
  “我……”冰面的身影被雾气遮蔽,看不清本来面目,那双赤色的眸子黯淡下来,声音愈来愈低:“我没想那么做,我其实根本不相信他,但不知为何……每次想回到你身边的时候,脑海里总有个声音,让我的心情,变得很糟糕……”
  “这些话我不想听,我只问你一句,还记不记得前世,我是怎么来到昆仑的?”
  秦朔神情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对前世的一切了如指掌,只是在追问曾经的对错。
  “我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忘。”魂体状态的玄焱时隐时现,不住用指腹抚摸离秦朔最近的冰面,怕他会因此离开,回答的语气格外急切:“你的恩怨,也是我的恩怨,我记得,是那些假仁假义的修士逼你到绝境,他们说你杀了长绝上尊,他们要你以死谢罪,你被众仙门围剿,一路逃到昆仑,我找到了你,我留下了你……”
  秦朔想到临风给自己的那枚玉佩,又轻声道:“你是因为什么找到的我,因为什么留下的我,你心里清楚,还要我细说吗?”
  那双映在冰面的赤色眸子再次隐没,身影也随着波动越发模糊,直到秦朔冷漠地退后一步:“你要是无话可说,我们也不必再见了。”
  见他要走,玄焱的魂体立刻浮现,第一次以乞求的姿态挽留:“我记得……是因为玉佩,但不完全是玉佩,我记得你的名字,只是不记得你的脸,最开始,你在昆仑养伤的时候,我真的想过放弃过去的恩怨,不再和修仙界缠斗,可是后来……”
  “后来什么?”
  秦朔能感觉到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他将手靠在玄焱魂体的位置,在对方开口之前摩挲着上方的符纸,如诱哄般压低声音:“如果你能诚实一点,我说不定会考虑放你出来。”
  冰面的身影逐渐清晰,试探着向其伸出手,然而就在指腹将要对上的那一刻,室内的雾气再次蔓延,将其彻底覆盖。
  随着脚步接近,后方响起不轻不重的一句:“这恐怕不行。”
  秦朔看到四周的墙都被雾气覆盖,反射不出任何光影,他意识到身后的人是谁,却没有回头,只是在对方衣角掠过脚边时说了句:“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很意外吗?”玄夜伸手加固封印,将墙面的符咒完全焚毁,眸色深沉:“我只是不想他再伤害你。”
  秦朔看向他:“这是你隐瞒我的理由?”
  “这是我保护你的理由。”
  墙面彻底恢复如初,玄夜放下手,一字一句道:“我不想让你知道他的存在,也不想你记起前世发生的事,就这样安心待在昆仑,和我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对视的瞬间,秦朔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