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输入一段灵力,桃枝剑与他心意相通,欢快地回应着,情绪高涨,被劈黑的枝干上骤然生出蓓蕾数朵,随着“啵啵”的脆响,在灵力的灌溉下那些花骨朵尽数绽放,开得沸沸扬扬,蕊尖凝灵露,宛然一枝新折的桃花。
  心中似有明悟。多情不负春意,绝境亦可逢生。
  行至屋外,手携桃枝为剑,尽兴挥舞。他使出的并非曾在青霞宗藏书阁内遍阅百书的任意一门剑法,却似乎囊括了诸多道法之影。
  桃枝本无锋,偏敢借东风。无情淬寒魄,至情燃心锋。
  一剑挥出。
  无形剑气呼啸而过,伴随着春雷的阵阵轰鸣,桃坞内,三千桃花纷纷避让,唯独剑上一簇丹色盛放,灼灼而耀目。
  修为还未恢复,使出剑招后齐云霄脚步趔趄,桃枝驻地才没那么狼狈,尽管如此,他的脊背依然笔直:“枝头未绽先赴刃,刃底既发始知春。此剑,便为我新悟的至情剑法,以情为基,铸情剑之道。”
  闻琴在旁边看得呆住了,好一会儿,才蹦蹦跳跳着奔过来搀扶齐云霄:“齐师弟是新悟了一门剑法吗?好厉害!”
  齐云霄颔首,手掌轻抚桃枝,霞云残剑嗡鸣不已,枝上花瓣低悬茎萼,轻蹭着他的手指。
  祝乘春赠他桃枝,间接引他入道,倒是费了一番苦心。
  所幸他没有辜负这一枝春意。
  心境豁达,周身三尺灵气迅速枯竭,被他吸体内,重塑丹田。他迅速盘溪坐下,进入入定状态。
  闻琴见状,也抱着食盒乖巧地坐在一旁,给他护法。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齐云霄骤然睁眼,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他身上气势已臻至练气圆满,只差一步,便可重入先天筑基之境。
  .
  午后,闻琴引他去了颠倒境和衔春涧两处熟悉环境。
  所谓颠倒境,取自颠/鸾/倒/凤之意,风月道的修士多结成道侣,一同双修功法,在千劫桃坞里修炼多有不便,颠倒境便是他们日常修炼的场所。
  而衔春涧坐落着大大小小数百流泉飞瀑,山间布下催生灵草的阵法,那些流淌的山泉水皆为天然“药泉”,沐浴在其中,可治愈伤势、涤肌洗髓、固本培元。
  如此逛了一圈,天色渐暗。齐云霄用过晚膳,又练了一会剑法,被告知——从今夜以后,他需搬去醉胭殿,和春君同修同眠。
  有些抗拒怎么办。
  但想到老狐狸前几次也没对自己做什么,还送了桃枝帮自己悟道,遂暂且放下戒心。
  穿过长廊至尽头,右转便是春君卧房。齐云霄敲了敲门,无人应声,推门而入。
  屋内幽暗不明,幔帐未系,月光透过窗纱,垂落了一地的光影。床边摔了只熄灭的烛台,齐云霄蹲下身去捡。
  “听闻今日,你新悟了一剑?”
  含笑之音自身后响起,带着熟悉的戏谑嗓音。
  齐云霄并未即刻理会,他拾起烛台插在灯盏上重新点燃,室内烛火一根接一根燃起,映亮了这方居所。想象之中风月道春君的卧房当旖旎动人、明艳万分,处处应透着暧昧不可言说的气氛,可此间入目皆是淡青、月白之色,相比于风月道里其他地方,倒显得素了。
  驻目片刻,方转过身来,与那双狭长红眸对视:“我从前好歹也是剑修首席,悟出新剑招式有何奇怪。倒是春君大人,爱躲在暗处偷瞄人的怪癖不知何时能改一改。”
  祝乘春闷闷笑着,出手如电,探向他腰间。齐云霄立刻抽出桃枝,与那人缠斗起来。
  二人见招拆招,并未动用灵力,气劲削落灯花数盏,满室光影葳蕤。二十回合后,齐云霄力有不逮,气息微喘。祝乘春适时停下,伸手扶他,袖袍一甩,因气劲熄掉的灯盏重新燃起:“不错,有了本君助力,你已恢复不少,能和本君同练同练那《欲海七重天》了。三日后是十五日,这几日你与本君同寝,本君带你调息。”
  剑修气匀,冷冽眉眼朝他投来一瞥:“春君大人和很多人都练过此功法?”
  祝乘春闻言,挑起半边眉毛,瞳眸之中笑意灼灼:“云霄,你可是吃味么?”
  将人揽入怀中,他搂着剑修精瘦腰肢,半是叹息半是回味,意犹未尽:“是啊,在和你结契之前,本君与好多人一起练过,也同他们这般摸过、抱过,还去了颠倒……”
  齐云霄耳根骤红,哪怕他知晓身后这人多半又在胡说八道,可不免的还是被祝乘春轻易挑起满腔情绪,挣扎着怒骂:“无耻邪君!”
  那莹玉手掌按于腰腹,输入一道平和温润的力量,以补足他方才耗损的元气,齐云霄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气得牙痒痒。
  他明明是想问个缘由来着的!
  他想问,《欲海七重天》他也看过了,这修炼的功法到底哪里特殊了,要和那么多人结道侣?
  难不成真是传闻中,风月老祖风流成性,和谁都可以?!
  剑修胡思乱想着,肩头蓦然一痛。祝乘春靠在他身后,下颌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肩头,琵琶骨旧伤未愈,正是那里隐隐疼痛:“本君是无耻邪君?那你觉得你是什么?正义凛然的剑修首席?”
  “可如今——”
  眼前景色骤然一花,睁眼只见月白色帷帐悬于头顶,身上躯体滚烫,轩窗外,桃花清香幽然入帐:
  “什么剑修首席,不还是落在本君手里了么?”
  第7章
  齐云霄以为会有什么尖利的牙齿咬穿肌肤、如昨夜吸血的事情再度发生;
  但祝乘春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中血色一点点消散褪去。
  他卷过被褥,侧身躺进了里间,一言不发。月光撒在他缎子似的银发上,宛如星尘披散,银辉流转。
  齐云霄微微怔愣。
  是自己说得过分了?
  想来也是,那人对自己襄助良多,也就是口头爱开玩笑了些,何况祝乘春是一位开派老祖,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也有些尊严脸面。他委实不该骂他。
  “祝乘春。”他小声喊他。
  那人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春君大人。”他提高了声音,继续唤。
  祝乘春照旧不理。
  齐云霄咬了咬唇,抱起枕头起身——
  腰上蓦然多了只温热的手,一把将他捞了回去。
  齐云霄惊恐:“你这邪君——”
  “嘘”祝乘春眯着红眸,微微掀唇露出森然白齿,“再骂本君是邪君,本君就把你吸成人干。”
  他说这话的时候与齐云霄挨得极近,鼻息交融,那些白日里忽略的东西,皆在午夜潮水般涌来。
  齐云霄骤然想到,自己和那人是拜了堂的啊。
  那人垂着眉眼看他,脑后披散着的银发,缎子一般滑落在他的前胸,一双红眸离得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齐云霄屏住呼吸。
  离得近到不能再近,祝乘春忽然噗的笑出声,推开人,狐眸荡漾着乐不可支的笑意,一刹如红莲绽放:“云霄,你好不经逗!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是听澜的徒弟,和本君隔了一百岁,本君怎么可能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他拍了拍齐云霄的肩膀,舒了眉目,换作一副长辈模样:“莫担心,等功法修到第三重天,桃花契就能解开了。到那时,我们再商议寻找你师父的下落。”
  齐云霄还是盯着他,剑眉慢慢皱了起来:“春君大人,我有一事不明。”
  “你说?”祝乘春对于这段时间逗弄这剑修小子的玩法心情颇好,手指掐着一缕银发把玩,搔来晃去的,像条乱七八糟的银狐尾巴。
  齐云霄被晃得眼花,一把按住他的手:“你为何要结那么多次道侣?昨夜又为何要吸我的血?”
  祝乘春有些尴尬,情咒这种事情他不想说,更没必要给这小崽子说,原本只想邪门歪道一把,抓个纯阳之体来吸血,谁想到自己抓人这么准,一下子抓到了故友徒弟。
  他开始胡诌:“本君以前修炼伤了根基,纯阴之体需要阳气,而纯阳之体的血是大补之物……”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受过伤是真,纯阴之体也是真,但补充阳气就是胡说八道了。
  也不知齐云霄听信没,他自己都要信了。
  眸中墨色沉沉,齐云霄盯了那为老不尊的老狐狸一会儿,慢吞吞重新躺下去:“你帮我良多,以后若还需我的血,尽管来找我。”
  祝乘春心中一喜,他要的就是这个,不禁俯身,几乎要亲上那人的脸蛋:“好霄儿,你真好,你真善良,本君要爱死你了。”
  齐云霄一个侧翻滚进床里,抱着被子缩在墙角,耳根子通红:“你做什么!”
  祝乘春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再度蹭过去,作势又要亲他:“和我的好霄儿亲热亲热。”
  齐云霄继续躲,这次躲到了床尾,怒喝:“你说了不吃窝边草的!你不讲道德!”
  老狐狸眯着红眸笑嘻嘻,作势要去扯那人衣带,更过分了:“本君可是邪魔歪道,讲什么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