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齐云霄了然,继续拍打着泉水中玉髓芝的伞盖,可怜的灵芝被拍打得左摇右晃,雪白伞盖逐渐浮现层层殷红,菌柄摇摇欲坠,终于又喷出一股雪白孢子,溅落水中。
  洗去指尖髓精,身后道种大树虚影再度凝实三分。草丛中一阵响动,冒出一截细弱的草茎,垂在祝乘春肩头,茎叶里生一对红石榴籽似的朱果,鲜嫩可爱。
  “这个呢?这个又是什么?”常年练剑的手覆盖着薄茧,拇指搓揉挤压朱果,坚硬的触感令那草果的红艳之色愈发浓郁。
  祝乘春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的:“……衔丹草,汁液能消除痛感,辅助疗伤。”
  齐云霄闻言用力碾压朱果,指尖掐弄,直到掐出淡淡的汁水,方才罢休。汁水沿着祝乘春的肌肤流淌,一直淌到伤口处,痛感消除了,春君眉峰逐渐松开,轻快地叹息一声。
  大树的虚影已全然凝实了,齐云霄以手触之,许是此地绛水的作用,树干滚烫,呈现出一种紫红的色泽,几乎握不住。岸边花草低悬茎萼,作臣服之态。
  “如何?”齐云霄拍拍树干,道种格外自豪,舒展枝叶,又向上生长了一寸。
  祝乘春瞧着那道种大树,眼中满是惊愕与不可置信,他咽了口唾沫,一挑眉,神态又带上调笑之意:“云霄儿,你这道种,生得不够周正。得树干更粗些,树身更长些,才对。”
  齐云霄恼得直笑,耳根子一片红。此人惯会嘴硬,只有在魂魄颠倒意识不清时才吐露真心话。他故意用灵力催动玉髓芝喷出更多孢子,泉水顿时浑浊一片。祝乘春被卷起的水沫呛到咳嗽,眼尾泛红,不服气道:“……还不给人说了!”
  齐云霄不与他争辩,催动道种落入绛泉水中,树根直直地插进水底,激起泉水沸腾涌动。岸边花草瑟瑟发着抖,匍匐在大树身下,树根搅动水流,发出愉快的低鸣。
  水波荡漾,属于此地花草的药力运行全身,祝乘春胸前的伤口缓慢地生出新肉,情咒被再度压制,化为一枚小小的花苞。
  道种汲水的同时,齐云霄也不闲着,手指碾开醉心棠的花瓣,花蜜溅得到处都是;揪扯衔丹草,将那不服气的朱果重新蹂躏到软嫩出汁;玉髓芝的伞盖更是被揉捏得变了形,孢子断断续续地淌在掌心里。
  所有花草流泻的汁液都含着极为浓郁精纯的药力,齐聚泉中,助二人修行。
  等春君的伤口疗愈得差不多了,他看着那人有气无力哀哀叫唤的模样,又心生恻隐,早早让情丝藤退下,将人揽抱入怀。
  却不料,祝乘春忽地睁开亮亮的眼睛,伸手摸了摸他身后的道种大树:“是本君说错了,云霄儿的道种生得繁茂□□,外形极为周正,本君很喜欢。”
  齐云霄咬紧牙关,狠狠咬了一口那胡言乱语的嘴,抱人起身,连衣服也来不及拿,大步朝绛情谷外行去。
  “云霄儿,你去哪?”
  齐云霄心里憋着团火:“乘春伤好了罢?”
  祝乘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了,全好了!”
  既然伤势全好了,也任他搂抱着不逃开,那就是明知故问了。
  泉水自二人身体滴落,满地花草送行,一直开到合欢大殿的山崖之下。
  第58章
  齐云霄是被一阵窒息感憋醒的。
  睁开眼睛与熟悉的狭长狐眸对视, 却不见眸中的熟悉神色。
  “你是何人?”
  不等他开口询问,祝乘春捏紧了他的喉管,冷言出声。
  齐云霄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示意对方先松开自己。
  祝乘春眼神中流露着警惕, 红眸灼灼满是敌意,犹豫片刻, 拿开了放在齐云霄颈间的手, 却一手扣着他的脉门,一手按在他的丹田处, 一副一言不合随时都会废了他的模样。
  “你究竟是什么人?本君怎么会和你赤身裸体共处一室?为何本君的灵力不能封住你的穴位?”
  春君一张嘴,噼里啪啦抛来数个问题,齐云霄懵懂地抬眼瞧着对方, 怔愣片刻, 反应过来——
  祝乘春好像……不记得自己了?
  没来由的一阵荒谬之感袭上心头,前一夜还和自己你侬我侬的爱人, 爱得恨不能生死相随的道侣,就这么失忆了?
  他平复着心绪, 深吸一口气:
  “我是你的道侣, 我名齐云霄。你和我共处一室,是因为前一夜我们还在双修。你没法封印我的穴位,是因为你我气息相融,我的身体并不排斥你的灵力。”
  “乘春”酸涩之感层层浸染心头, 望着对方陌生的目光, 他甚至不敢如寻常般去牵那人的手,“你当真,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祝乘春一双眼睛毫无波澜地盯着他, 掌指抵在他脐下丹田处,没有挪开的意思。齐云霄心中一痛,目光落至那人胸膛,忽地激动起来:“乘春!我们是道侣,我们有相思印的!你看——”
  他挣开那人手掌桎梏,指着自己左胸之上那个不甚明显、黯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五瓣印记:“你也有的,我们是一起修炼过欲海七重天的道侣!”
  他看见祝乘春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猫儿似的,掌指从紧按变成轻挠。
  齐云霄丹田下一热,感觉到那人的视线飘过来,顿时有些无地自容。
  “本君相信你了。”
  祝乘春露出一个堪称明媚的笑容,银眉舒展,唇角高扬,眸子里流淌着戏谑的笑意,指尖轻按:“毕竟还没有人敢当着本君的面,对本君如此大不敬。”
  齐云霄喉结滚动,那笑容太惑人,勾得他情不自禁捉住那只手,放在唇畔轻轻啄吻,沉沉黑眸目不转睛地望着身前人。
  春君眉毛一挑:“看来,我们双修过了?”
  齐云霄点点头。那人的手指抚了抚,随意地抻开他的两片唇瓣,他不得不握住祝乘春的手腕,轻轻舔舐着如玉的指节。
  春君脸上闪过一丝讶然:“瞧你的反应,本君还是下面那个?”
  齐云霄说不出话,便又点了点头。
  “奇哉怪哉,你年纪也不大,和本君差了不少岁数,修为也没本君高,本君怎会甘居你下?”
  祝乘春用另一只得闲的手捏捏他的脸,忽而一笑:“不过你脸生得很俊,本君很中意你,第一眼看见了,便很喜欢。”
  他说着,抽离湿漉漉的手指搭在齐云霄下颌底下,轻轻一勾,扑面而来的桃花清香盈满鼻腔。
  这是祝乘春失忆后第一次主动对他亲昵。即便不记得,也能很好地适应多出来个道侣的事情么?
  轻如羽片的一吻,落在他的唇角。齐云霄实在难以忍耐胸中热意,揽着他的颈子将人推倒在茜色幔帐内,握着他的一缕银发亲吻。
  诸身传来按压之感,祝乘春语气轻佻:“身材很好。”
  顿了顿,又点评道:“挺大的。”
  齐云霄脸一红,抬掌遮他的唇:“别说了。”
  指腹薄茧被舌尖搔刮着,祝乘春的声音被他拢于掌心,闷闷的:“剑修?”
  齐云霄眼神骤暗,亲吻如暴雨倾泻,连绵不绝。
  失忆后的祝乘春似乎和失忆前没什么两样,在接受了自己和齐云霄是双修过的道侣后,更是随他翻来覆去,乖巧安分。
  是他总克制不住自己,只要那人主动些,他稍微停歇的心思又如干柴遇火,烧得热切。
  若要说差别,大概是那人眼中戏谑兴味之意居多,像是……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反应。
  半日后,祝乘春懒懒地趴在床上,任由齐云霄往自己身上涂抹药膏。
  乳色药膏带着淡淡的香味,抹在或青或红的痕迹上,带来丝丝清凉之感。
  原本以高阶修士的修复能力,无需做这些。但他瞧那人趴在榻上哼唧个不停,便忍不住从床头暗屉里翻找出药膏,边涂边摸。
  失忆了也怪爱撒娇的。
  祝乘春阖眸享受着,“本君有点明白了。”
  齐云霄坐于床沿,手指将春君脊背上披散的银发拨开,挖了点药膏,正按摩着腰窝。闻言只是嗯了声,手下动作不停:“明白什么?”
  祝乘春扭过脑袋:“明白本君为何会和你双修了。”
  他兴高采烈着:“你是剑修,容貌上乘,体格精壮,都是本君喜欢的类型,你还是纯阳之体,可助本君压制情咒。而且你很照顾本君,本君躺着不动就行。”
  “和你做道侣,本君甚是喜欢满足。”
  齐云霄双耳变红,自觉有点羞耻,原来春君是这么想的么?又听那人道:
  “只是本君还是有一事不明,我是从哪找来的,这么个……”
  祝乘春停顿片刻,像是在思索说辞,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榻面,“撩一下便着急害羞,做起来又雷厉风行,就算本君求饶也不肯罢休,活脱脱要人命的小冤家?”
  齐云霄手一抖,药膏滚入床榻里侧。
  他着急忙慌捡回药膏,拧盖收好,腕间覆上一只手。祝乘春缓缓直起身子,一头银发垂落,盖住身上的斑驳痕迹。他微微扬起脸,和自己靠得很近:“和本君说说以前的事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