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这个?”
  瞿衍之回头,给他示意了下是不是这个茶盒。
  沈桥脸色有点奇怪,慢慢缓缓地,点了下头。
  瞿衍之眸眼微弯翘了翘唇角,转身低头去拆礼物。
  他没想到沈桥竟然会给他准备礼物。
  那是不是说明,他愿意原谅自己了呢?
  瞿衍之修长指腹搭在盒子暗扣郑重摁下,从得知沈桥从医院不告而别时的忐忑,被欣喜逐一驱散。
  ......
  深色檀木盒盖子掀开。
  镂刻着莲花暗纹的精致长命锁,便彻底映入眼帘。
  瞿衍之瞳孔骤然震惊收缩,然后呼吸一窒,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我该叫你瞿衍之,还是傅疏?”
  沈桥的声音从背后缓缓传来,带着低热未散的沙沙暗哑,像精细砂纸般在他心头划过。
  瞿衍之沉默许久,拾起长命锁,僵硬站起身转过来。
  暗红的细绳从修长指缝里漏下,虚虚绕绕缠过指根,飘飘荡荡悬在身前,衬得红绳更红指根更白。
  他嗓子眼里哽了哽,像生吞了把鱼刺,吞不下,吐不出,生生噎在那里刺得喉咙生疼。
  沈桥倚着门框,距他一步之遥,却又仿佛相隔着千万里。
  瞿衍之脸上血色褪尽,低眸看了眼掌心里的精致银锁,涩声道:“我不是有意想要骗你......”
  嗓子眼里堵了堵,他说不下去了。
  怎么可能不是故意骗他呢?
  从一开始得知沈榭割腕寻死未遂时起,他就在怀疑醒来后的人身份。
  医院初见,家里相约,甚至连丢弃修养不顾礼仪让他在家里下厨都是试探......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怀揣着微弱的希翼靠近,观察他、试探他、调查他......
  只希望他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在沈桥看不到的暗处,他处心积虑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
  可当终于确定割腕醒来的沈榭就是沈桥时候,他夙愿得偿,彻夜难眠,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晕头清醒后,更多的却是深不见底地恐惧……
  他怕沈桥怨他,也怕沈桥恨他。
  更怕,哪怕穿书重生一次,沈桥仍不愿意原谅他……
  他们之间没有血海深仇,却切切实实地隔着两条性命。
  曾经的沈桥接受不了,现在的‘沈榭’就能接受了吗?
  瞿衍之不敢去赌,甚至不敢想象那人再次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他想着等两人的感情稳定下来,再一点点,让沈桥发现自己隐藏的秘密。
  可当活生生的沈桥抱进怀里时候,那温热的触感却将他心房装了个满满当当,让他再也舍不得、再也不敢、去看到一点点微澜波折。
  他想要沈桥,哪怕是用谎言也可以。
  可他不曾想谎言竟然这么快就被揭穿。
  攥紧缀着红绳的长命锁站在那里,瞿衍之身形萧瑟,脸色惨白,周身僵寒发冷如坠冰窟。
  他知道这件事迟早会被发现,可当真的处于这个处境里时,还是觉得呼吸受阻缓不过来。
  “我最后再相信你一次。”
  浑浑噩噩里,他听到沈桥轻轻缓缓的声音。如层层乌漆暗云之上,骤然天光乍破,然后有丝缕金光透了出来……
  瞿衍之冻僵的心脏重新‘扑通’‘扑通’跳跃起来。
  然后,他听到沈桥的声音。
  “我不喜欢被骗,也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当傻子。”
  “傅疏,你到底什么时候发现我的?你在这个世界里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最后再信你一次,不要骗我……”
  第67章
  话至最后, 尾音都在细微颤抖。
  瞿衍之心神颤晃,却没有听出来。
  他捏紧指骨努力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在你离开后, 穿进了这里……”
  “什么时候?”沈桥颤声。
  “五月初五。”
  沈桥心脏骤然一疼。
  他出事那天才三月份, 在他离开后, 傅疏没有活过两个月……
  “那晚雨下得很大,高速下的一棵树倒了,疏枝密叶横在路中间,车子过不去……”
  瞿衍之声音轻轻的, 一字一句,缓缓讲述着沈桥离开后的故事。
  沈桥眼前蒙上一层雾气,仿佛被拽回那场漫无边际的瓢泼夜雨里, 心脏抽搐疼地不能自抑。
  瞿衍之还在回忆, 声音轻缓地飘散在寂静屋子里。
  那天晚上,他抱着浑身淌血的沈桥冲进医院,可那医生却怜悯地告诉他, 迟了,人已经走了, 让他入土为安吧。
  傅疏崩了一路的神经骤然崩断, 他抱着沈桥坐在医院寂静幽深的长廊里, 脚下一滩血水湿痕。
  父亲身边的司机找来, 被他赶走。
  后来父亲母亲都来了, 父亲站在一旁沉默不言神情凝重,母亲坐在身边拽着他胳膊忍不住啜泣落泪。
  有什么好哭的呢?他想。
  他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父母都如此伤心难过。
  可沈桥死了。浑身染血,面色惨白,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 浑身湿漉漉血糊糊地躺在他怀里。
  他父母要是知道了,该得多难过呀……
  傅疏低眸去替沈桥擦拭脸颊血痕,可他手上染了血,越擦越脏,越擦越脏。
  最后,傅疏母亲忍不住放声哭出来,哭着求他,“傅疏,你放了他吧。他走了,他已经走了。”
  他走了?
  他怎么会走呢,这么晚了他能去哪儿……?
  傅疏一下下擦着沈桥脸上的血痕,只觉得他今晚安静地可怕。
  自沈父沈母出事后,沈桥就再也不愿意接受他的触碰了。可现在,他碰了他这么多次,都将他抱在怀里好久了,可他都不起来挣扎。
  有点乖,可傅疏不喜欢。
  因为他怀里的人身体太凉太凉了,没有一丝体温,凉得他害怕……
  他还记得第一次跟沈桥回家,踏进玄关,沈桥弯腰给他拿拖鞋时候,那个温温柔柔的女人拿着葱站在厨房门口道:“小桥回来了,还带了朋友呀?”
  他拎着书包跟沈母打招呼,“阿姨好。”
  “你好你好。”
  沈母很高兴,笑起来两眼弯弯的样子很像沈桥。
  “没想到小桥这么快就交到了新朋友,要好好相处呀!我们小桥刚转过来,有跟不上的地方,请帮忙多多照顾下呀。”
  “好。”傅疏点头。
  俊朗听话的样子让沈母看得愈发高兴,“你们写完作业先玩会儿,阿姨再加两个菜。”
  “谢谢阿姨。”
  他人模狗样的在长辈面前装完,等沈母的身影消失在厨房过道里,就捉着腰,将沈桥摁在了玄关靠壁柜上,“小桥?”
  他笑意盈盈凑上去,亲在沈桥耳根,语气里揉着的揶揄调笑藏也藏不住。
  沈桥背对着给了他一肘子,低声道:“不许这样叫我!”
  “那怎么叫?”
  傅疏抱着他,修长指骨沿着劲瘦腰线细细摩挲,乌漆眸底蕴着薄薄笑意,“小桥,桥桥,宝贝……?”
  沈桥耳根瞬间红了,攥着拳头重重杵在他腹部,然后被他捏着双手手腕转过来,压在靠壁柜上亲得喘息连连泪眼模糊。
  “啪嗒!”
  柜子上的钥匙被撞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怎么了?”
  沈母声音从厨房里遥遥传来。
  沈桥惊慌失措推开他,抬起手背胡乱擦着嘴角的淫.靡水渍。
  “妈,没事!”他朝厨房大声叫了一声,然后扭头挑起眼皮狠狠瞪他。
  睫羽纤长,双颊薄红,乌漆漆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漂亮惊人。
  只一眼,便刺透了他的心脏。
  那一瞬他想:这人是他的,真好。
  ……
  是啊,曾经的沈桥是他的,他也答应过沈母照顾沈桥。
  可最后却都变得一团糟!
  沈桥转去的学校是有名的二代学校,沈桥长得漂亮,学习也不错,很受老师跟同学欢迎。
  只是他跟傅疏走得太近,无辜招至飞来横祸。
  傅疏家里从政多年,父辈有几个交好的圈内好友,等他们都成家生子后,孩子们也都送在同一所学校学习。
  傅疏从小冷静自持品性出众,被夹在一群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中间,愈发显得鹤立鸡群,皎皎宛若天上月。家里长辈们每见一次,便免不了拿回去跟自家小兔崽子比较。长年累月下来,那些被比较的小兔崽子们心底也都对他积攒不少怨气。
  父辈圈子里的混世公子哥蒋野,不满父亲总拿自己跟傅疏比较。
  有次放学,无意撞到傅疏站在漆黑巷道里亲吻沈桥后,便带着恶劣鄙夷,隔着车窗拍照片发到了群里。
  一群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嬉笑嘲讽完,本来也就这样过去了。
  他们虽混,却也知道掂量事情的轻重跟底线。
  可那晚蒋父处理公务下班的晚,回到家发现,儿子又聚了一堆狐朋狗友在家里喝酒耍牌。气得他暗火飙升,看着蒋野小小年纪就混不吝的浪荡样儿愈发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