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谢昭的假圣经就混在里面。
  圣经里面有她藏的一次性手机。
  他停在书架前。
  他的视线停在假圣经上。
  两人是同时伸手。
  指尖相碰,电光火石间,温热的触感,他先缩回手。
  “这是我的私人物品。”谢昭说。
  “抱歉,是我失礼了。”他退开半步,“只是这个封皮让人好奇。”
  “不过是圣经。”谢昭微笑,神态自若,拿下来装模作样地翻了一两页给他看。
  只有前几页能翻开,后面藏了因为手机,书页是封死的。
  他的视线仍停在书上。
  “这个版本的很不错,你感兴趣的话,我借给你。”
  谢昭把圣经合起来递向他,表现得很平常,力证这一本正常的书。
  这是赌,赌他不会接。
  他修长的手轻轻接了过去。
  谢昭的心悬了起来。
  “谢谢但不必了,我是无神论者。”
  他只是仔细看了看封皮就又还给了她,并不打开。
  屋里放着轻快的音乐,谢昭为了干扰窃听器,把声音放得响,说话需要靠近。
  “谢昭小姐还信神?”他离她更近一步。
  “不像?”
  “你更像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他凝视着她。
  谢昭也凑近他:“对我感兴趣?”
  她语气暧昧,实则在审视。
  “当然。”
  落地窗外是大片玫瑰色的晚霞,墙壁上涂了赤金色的夕阳,两个黑色的剪影越靠越近。
  他轻描淡写道:“作为股东难道不应该了解一下新注资者吗?”
  “你说你从曼哈顿坐飞机过来?”谢昭突然转变话题。
  “怎么?”
  “撒谎,你从伦敦来。”
  他耸肩:“就因为我的口音?”懒得掩盖的英音,posh腔。
  “不。”谢昭的手指从下而上攀上他的手表,一点没有接触到他的皮肤,只是缓慢地转过表带。
  “因为时差。”
  英国与意大利的时差是一个小时,美国是六个小时。
  “你的手表依然慢了一个小时。”
  她靠得更近,手指虚虚地从他的领子游曳至胸口,停在一片新溅的茶渍上。
  指尖轻点。
  “川宁茶。”英航专供。
  “再对上航班时刻表,应该是希思罗机场。”谢昭轻轻抚平他衣服上的褶皱。
  他垂眸看她,并不后退。
  谢昭抬眼,对上他的眼睛:“你想了解我,我帮你省点力气。”
  她凑近对他的耳朵轻声细语:“你只用知道我不是好糊弄的女人。”谢昭的声音轻缓,仿佛情人低语,但眼睛像蛇一样冷冷地盯着他。
  这是含蓄的警告,他目前为止的试探已经让她不满。
  如果他接下来敢挡她的道,她一定会解决掉他。
  两人靠得很近,他的视线停在她嘴上,再上移到她的眼睛:“谢昭小姐像传闻中一样敏锐。”
  他绕开她,走到窗边,拉远了距离。
  “看来你没少打听我。”她微微挑眉。
  “不公平,我对你可一点都不了解。”
  他个子很高,眼帘低垂,懒散地看着她。
  “那你想从哪儿开始了解?”
  落地窗外的晚霞给他锋利的轮廓勾了一层金边。
  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越放越低,步步走近。他进一步,谢昭后退一步,后背抵到书桌,他一只手撑在书桌上,并未把她困住。
  谢昭的视野内是他的下颌线,清晰的喉结滑动。
  他的脖颈修长,只要她往前一步,就能咬到。
  他俯身,视线与她平齐。
  “不如从,我会不会从你的右口袋里,拿出你所谓丢失的耳环?”他靠近她的耳廓说,低柔的嗓音像绸缎缓慢地摩擦她的耳朵。
  谢昭在这一瞬间心跳加快,不知是因为谎言被拆穿,还是因为他靠得太近。
  她脸微侧,和他对视。
  这一瞬,两人气息纠缠。
  “现在我们互相了解了。”他嘴角带笑,眼睛却淡漠疏离。
  “下次找东西,记得开灯或者拉开窗帘。”
  他直起身,走到门口,公事公办的语气:“我就不打扰谢小姐休息了。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共同探讨。”
  “对了。”他打开门又回头,眼里满是揶揄: “如果你想丢耳环,不要买旋背式。”
  他有教养的嗓音令她生气。
  谢昭的耳环贵重,必须拧动旋背才能取下,一般不会意外掉落。
  *
  意大利的夏天太阳落得迟,晚宴开始时天还亮着。
  釉青色的天连着海,一抹粉色的霞光沉在海平线上,远处浮着蓝灰色小岛的剪影。
  宴席就设在室外鲜花遍野的山坡上,面对海景和夕阳。
  陈董附庸风雅,座位次序安排参考十五世纪意大利旧贵族。谢昭作为最尊贵的客人,坐在女主人身边。新股东就坐在谢昭旁边。
  宴席由一张张长桌拼接而成。餐桌装饰用亚麻桌布搭配素色锻布餐巾,很夏天的颜色,搭配着藤椅。
  餐具是釉上彩瓷器,白底蓝花的瓷盘。
  餐巾叠成了主教皇冠样式。
  桌上铜花瓶里是紫色绣球花 ,旁边放着巴卡拉水晶雕,银质烛台点着蜡烛,木盘上摆着当天新鲜绿色食材。头顶的树枝上拉着细绳吊着小巧的水晶吊灯。
  吊灯光,烛光,玻璃杯和水晶雕共同折射出更多光线。
  上来的开胃菜是粉红玫瑰色的帕尔玛火腿配绵羊奶酪。配的红酒是巴贝拉葡萄酒。
  谢昭侧目观察他。
  他是唯一不喝酒的人,只要了一杯桃汁汽水,此时全神贯注地用吸管喝透明杯子里冒泡泡的粉色饮料。
  按照这里的礼仪,上头一道菜时要和坐在自己左边的客人交流。
  谢昭和梅夫人寒暄。
  “听说谢小姐和新娘是中学校友?”
  索菲亚替她答:“是呀,我们小时候在日内瓦的寄宿学校。”
  谢昭点头微笑。
  当然是假的,谢昭成年前的经历全是伪造的。她中学时在穷乡僻壤,她的父母几度不让她上学呢。
  只不过当你对一个有求于你的人撒谎,说自己和她是校友,她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所以哪怕中学时从没见过她,索菲亚也坚信如今身份尊贵的谢昭是她的校友。
  谢昭微笑:“不过不同届。”这样可以减少对方追问细节。
  梅笑道:“真是巧了,听说表侄好像也是读过这个学校。”
  谢昭警铃大作。
  夫人看向他们:“你们两同龄,读的应该是一届?”
  谢昭立刻撇清:“恐怕不是,我读书早。”
  梅夫人说:“不管怎么说,两位是校友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陈表弟坐在一边,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
  谢昭用叉子把盘子里的火腿翻来翻去,就是不进嘴。她开始快速回忆背过的背景资料。老师,学生名单,滑雪比赛。
  来不及,她还需要争取一点时间来完善她虚构中学经历的细节。
  谢昭连续抿了几口红酒。
  这个男人很危险,只要她说错一句就会立刻被拆穿是冒牌校友,连同着她以前的身份一起被怀疑。
  难道她刚到这里几小时就翻车?
  其实紧张的也不止是谢昭一人。
  这位陈先生也不愿意聊这段瑞士同窗故事,和谢昭一样,他也没有读过瑞士的寄宿学校。
  因为他压根就不是陈家的表弟,新股东。
  他是陈董请来抓内鬼的测谎专家,江慈。
  第6章 各怀鬼胎的晚餐
  江慈是行为心理学的博士,工作是测试嫌疑人有没有说谎,做独立报告评估。
  他通常是审问别人,而不是被审问,所以他实在是缺乏临场编鬼话的经验。
  “你们俩以前在学校里应该见过吧?”梅又问了一遍。
  江慈对他冒名顶替的身份了解有限。
  他只记了这位陈先生的一些关键信息和他的最近动向,至于十几年前中学时的往事,他哪里记得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和谢昭之间游移,等待他俩谁先开口。
  他低头用叉子卷了一点火腿,又去卷了些芝麻菜,又拿起柠檬醋倒了几滴,装模作样,假装很忙。
  江慈盯着桌上的釉上彩瓷器,不想先开口。
  谢昭这个女人很狡猾,倘若他措辞不够严谨,立即会被她逮住逻辑漏洞。
  “我好像没有见过你。”沉默了几秒后,谢昭侧过脸看他,她先发起进攻了。
  “有点奇怪.” 她凝视着他。“像陈先生这样外貌出众的人,我应该很有印象才对。”
  谢昭心里也很慌,她编造的背景资料细节一时也记不全,但是沉默的时间越长代表她越可疑,其他人可能会提更多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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