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闵藏枝说着,走到了周昭身侧,复又用鹅毛扇冲着北军那群人招了招。
  “祝黎,要不你也来啊!说不定咱们会看到有人第二次把自己送进大狱,岂不妙哉?”
  第9章 仵作刘晃
  周昭朝着那一丛北军看了过去,这才发现了站在人群之后面无表情的祝黎。
  昨夜月黑风高,她的心思又都放在案子上,未曾仔细打量这人。如今一瞧,却发现他虽然生得平平无奇,但身上却隐约带着一股子令人熟悉的气息。
  说不清道不明,好似从前在哪里见过似的。
  周昭又瞧了他好几眼,只见他鼻梁高挺,一双眼睛大而无神,明明身量比其他人要高,偏生站在人群中像是不存在似的,不仔细瞧,都发现不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见闵藏枝不停地用羽毛扇吆喝,祝黎默默地走到了周昭身边,只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言语了。
  周昭见二位督考已经到齐,抬脚要出院门,却同急匆匆赶来的邬青衫撞了个正着。
  那少年郎满头大汗的叉着腰,不住的喘着粗气,他抬手指住了周昭,目光却是不解的盯住了闵藏枝,“闵藏枝,你怎地不拦住她,她是女郎,怎地可以来参加大比?”
  “我们廷尉寺还能有女官不成?”
  众人想到周昭之前感谢那老者的话,一个个的眼中都腾起了看好戏的神情。
  闵藏枝切了一声,白了邬青衫一眼,“她可是周昭。”
  邬青衫气笑了,“我就是知晓她是周昭,才着急的。因为她是真能破案啊!”
  他说着,眼睛死死盯着周昭手中的竹签,像是在盘算着自己要怎地才比峨眉山的猴子还快,能将这从他手中流出来的竹签给抢回来。
  周昭听着,却是轻笑出声。
  她将那竹签塞进了袖袋之中,又将衣袖在邬青衫面前晃了晃,方才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笑道。
  “能破案的周昭,同女儿身的周昭,可是同一人?常左平已经回答过了。”
  邬青衫一愣,朝着周昭身后的正房看了过去,窗户虽然关着,但常左平的身影依稀可见。
  他瞬间一轻,整个人死气全消,瞬间活了过来。
  答案他不知道,也不用知道,但他明白了周昭话里的意思,天塌下来有常左平顶着,签虽然是从他手上取的,可人在常左平面前过了明路。
  邬青衫想着,看着周昭的眼神有些微妙,他身子一侧,让出一条路来。
  没有想到,做小吏害怕背锅的苦,周昭她懂!
  周昭冲着邬青衫和善的点了点头,不管心思各异的众人,熟门熟路朝着廷尉寺东边的角落疾行而去。
  那里有处小义庄,是仵作用来验尸的地方。
  章若清的尸体就停放在这里。
  大启朝立国之初,长安城的不少树木建筑都毁在了大火之中,廷尉寺的树都是后来方才种下的,那时候她年纪尚小,跟在兄长周晏后头拿着瓢,一瓢瓢的浇水。
  其中有一株树上,还有一道道的划痕,那是她一年年的长高,未婚夫婿苏长缨一刀一刀的划下的。
  那时候苏长缨不停地比划着,“等阿昭长到这里,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了。”
  她听得恼羞成怒,跳起来就是一拳……
  那时候大启百废待兴,尚未有那么多规矩,他们也像是无拘无束的飞鸟,踏遍了京都每一个角落。
  只可惜,如今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她身后跟着的,已经不是周晏同苏长缨了,而是来督考闵藏枝同祝黎。
  周昭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收回了思绪,步履坚定的朝着小义庄走去,待到了门前,方才停了下来。
  只见那门前蹲着一个穿着灰色衣袍的男子,他戴着斗笠低着头,整个面孔都埋在了腿间,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动也不动的。“阿晃?”
  那一团灰动弹了一下,然后站了起身,腰间悬挂着的一块玉佩抖落了下来。
  那玉佩十分清透,上头盘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一看便出身不凡。
  身后跟着的闵藏枝一瞧,手中摇着的羽扇一滞。
  腰悬龙纹玉佩,又被周昭称作阿晃的人……
  闵藏枝眼眸一动,弯下腰去行了礼,“楚王殿下”。
  他说着,有些好奇地朝着刘晃看了过去。
  说来也是奇,这位楚王殿下,乃是陛下亲子。他甫一出生便丧母,一直养在皇后膝下。按理说这般人物,只要不是个没有脑壳的倭瓜,那都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左膀右臂。
  可这位殿下,不说建功立业给太子助力,那是连各种宴会大典都从不出席。
  你说他无宠在身?可他封了楚王不说,还被留在了长安城不用就国。
  就在昨日,闵藏枝还封存过山鸣长阳案的卷宗,除了死去的周晏还有失踪的小鲁侯苏长缨之外,当时在乌金巷还有四个人,有周昭,长阳公主之子樊黎深、楚王刘晃以及一个叫做楚柚的姑娘。
  他听廷尉寺的老人说过,当时楚王刘晃是周晏的小尾巴。
  闵藏枝想着,心中暗暗觉得可惜,可惜当年他还没有入廷尉寺,错过了许多好戏。
  “我学了四年,来帮你验尸。”
  那楚王刘晃像是没有瞧见闵藏枝同祝黎似的,只快步走到了周昭面前,他的声音很冷冽,像是初春刚刚化雪的山泉。
  周昭一怔,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随后她只觉得鼻头一酸,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她没有问刘晃一个王爷为何要去同死人打交道,做被世人避讳之事。
  正如刘晃不会问她一个小娘子,为何要来今日大比,妄图进廷尉寺做官。
  刘晃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转身走进了小义庄,将自己的斗笠取了下来,挂在了一旁的木架上。
  屋子里的廷尉寺的老仵作已经等候很久了,他冲着众人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让开了道来。
  周昭跟了上去,章若清的尸体便停放在大屋的中间,安放在一块厚重的木板上。
  刘晃净了净手,这才靠近了尸体。
  周昭看着他那张俊秀的脸,比起四年前,他的眼神里少了几分怯懦,多了几分坚毅。
  “我当时看得不真切,初步瞧见死者身上有两处致命伤,一处在胸口,另外一处在脖颈。因为没有靠近,且又是晚上,并没有办法判断,究竟是哪一处伤杀死了章若清。”
  “有一点我很在意,那就是现场血量。依据我从前看的案子来看,我总觉得死者流的血似乎少了些。”
  “另外死者的脸绝对不可能是被鬼咬的,那么这齿痕是什么造成的,就很重要了。”
  周昭没有忘记这是在大比,还有很多人会陆续赶来,她没有想要同刘晃叙旧,直接说起自己昨夜观察到的问题来。
  “我留意过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动物的脚印。”
  第10章 奇怪刺伤
  虽然当时她的确是瞧见了窗棱上的鬼影,甚至还瞧见了竹简上凭空出现的文字。
  但周昭依旧认为章若清的脸并非是被鬼咬的,而是凶手在故弄玄虚罢了。
  因为她见过太多惨绝人寰的案子,倘若这世上当真有恶鬼报仇,那她应该早遇到千百回了才对。
  “死者章若清,头部无重击造成的伤口,无针孔刺入痕迹,无窒息痕迹。面部遭到啃咬,看齿痕……”
  尸体昨夜已经被廷尉寺的仵作验看过了,章若清脸上的血迹被清理干净了,露出了狰狞的伤口。
  周昭站在刘晃身侧,凑近了一瞧,看着那清晰的几个齿印,忍不住心中一突。
  “看这齿痕,像是人牙齿啃咬留下的痕迹……”
  楚王刘晃的声音在屋中淡淡的响起,他的声音格外冷冽,若是活死人会开口说话的话,多半就是这样的。
  “生啃下肉来,这得是多大的仇怨!”
  站在身后装壁画的闵藏枝闻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瞧着刘晃的眼神更是惊讶不已。
  楚王,皇帝的儿子,他竟然真的是个仵作!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放着皇权贵族不做,要来做这人人嫌恶的验尸人!刘晃并没有被闵藏枝的话影响,继续看了下去,“脖颈处同胸口处都有一处刺伤,看伤口宽度,应该是匕首。但是……”
  刘晃顿了顿,给周昭让开了更多的位置,“这两处伤口的确是有区别,这应该就是你觉得血量有些不对的原因。待会儿你去了现场,可以再通过现场的血迹确认。”
  周昭凑近一看,若是单独看一个伤口,兴许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两个一对比,那差距便明显了。
  “胸口处的伤口,有些红肿,且死者的衣袍胸口处有大量的血迹。”
  刘晃没有停顿太久,又拨开了死者的衣领,“再看脖颈处的伤口,没有红肿的痕迹不说,且伤口有些灰白,白色的曲裾领口也没有大量的血迹。”
  说到这里,刘晃直起了身子,又重新走到了死者章若清的头部位置,再次看了看她脸上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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