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穿着一身紫袍,腰间没有挂禁步,却是插着一根马鞭。
  周家的人都在这个屋子里,站在最上方气得发抖的白发老太太是周昭的祖母曾氏,在竹简架子边面色铁青的是父亲周不害。
  二姐周晚靠在窗边正在安慰哭红了眼睛的母亲徐氏,而新来的继兄周承安则是站站不是坐坐不是,显得格外的局促不安,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着的栗子。
  “周暄,你还有当女儿的样子吗?你这个混人!”
  周不害指着周暄,胡子都颤抖了起来。
  周暄丝毫没有退让之意,“我没有当女儿的样子,你们有当爹,当祖母的样子吗?”
  “阿昭昨夜被人诬陷下了廷尉寺大狱,你们为何不去救她?说什么过继了承安进府,日后我们姐妹也算是娘家有靠。人都要被冤死了,你们靠得住了吗?”
  周承安一听,瞬间红了脸,他讷讷地张了张嘴,又羞愤难当的低下了头去。
  周暄注意到了他的模样,语气缓和了几分,“没有骂你。”
  周承安的头更低了。
  “长姐今日怎么归家了?”
  周昭轻唤了一声,打断了屋子里即将爆发的更激烈的争吵。
  周暄猛地回过头来,脸上瞬间云散日出露出了笑颜,她快步走来,拍了拍周昭的肩膀,“我都听说了,廷尉寺招贤大比,阿妹你要去做女官了!真不愧是我阿妹,就是厉害!”
  周暄的眼神格外的清澈,她这个人怒得快去得也快,像是一阵风一般。
  “案子刚破,阿姐就知晓我赢了?”
  周暄哈哈一笑,“我数遍长安上下三百年,我阿妹不赢谁能赢?”
  饶是冷静如周昭,听到这般直白又浮夸的赞扬,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她抱住了周暄,将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朝着她身后的周不害还有祖母曾氏看了过去。
  曾氏瞧她脸上带喜,又是怒极,“周昭你从小就无法无天,不知道惹了多少祸事!你……”
  周暄听她又要说,顿时怒上心头,她将周昭推开,刚想要张嘴,却是被周不害给呵斥住了,“周暄,送你阿娘回去;承安你扶着祖母去歇晌,给她点上一支宁神香。”“周昭留下,阿爹有话同你说。”
  周暄询问地看向了周昭,见她点头方才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扶着焦急的徐氏出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因为桌案被踢翻在地,上头的茶水洒了出来,屋子里看上去有些狼藉。
  窗外知了不停的叫着,偶尔还传来荷塘里的几声蛙鸣。
  周不害站了许久,待心情平静了下来,方才看向了周昭。
  “你是因为我过继了承安,所以想要证明你强过他?”
  周昭神色地坦然的看向了周不害,周晏的死对他打击实在太大,让他整个人苍老了太多。
  “阿爹年少之时每日挑灯夜读,熟读了诸子百家,精通了律法,看遍了奇案之后,想的是什么呢?”
  “哥哥在做到这一步的时候,您对他的期盼又是什么呢?”
  “我只不过是做出了同你们一样的选择。”
  周不害一愣,他没有想到周昭是这样的回答。
  还能是什么?那自然是入廷尉寺,然后一步步的往上爬,最后做廷尉,但凡有心气的人……
  可是周昭是女郎。
  周昭走到了窗边,伸出手去轻轻地一抓,抓住了一只误打误撞飞过来的蜻蜓。
  对于这一切她早就预想过了,所以格外的冷静,“我猜阿爹现在在想,可是我是女郎。”
  周不害像是抓住了什么,点了点头,“从小到大,阿爹待你如何你心中自有考量。我即便过继了承安,也没有想过要让他越过你们去。我会在仕途上助他一臂之力,可会将家产留给你们姐妹。”
  “这些当日在宗祠里,我便对承安说过了。”
  “阿爹知晓你的本事,也知晓你心中不甘,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这一次你进了廷尉寺又如何?你是其中的异类,是所有人的箭靶。他们不会给你升迁的机会,你可能一辈子就只能做一个小吏。”
  “甚至你连一个案子都拿不到手!”
  “诸子百家,便是我法学一门,都有各种派别。廷尉寺之中,更是人后有人,鬼后有鬼。朝堂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
  周不害说着,长叹了一口气。
  “阿爹是担心你一时意气,反倒是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大启朝多得是女子封君封侯,我儿若是想要大展宏图,自有属于你们女子的战场,甚至那是远比朝堂更近的捷径。”
  “为何要选择这么一条从未有人走过、困难重重的路呢?”
  周昭听着,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转过身去,冲着周不害眨了眨眼睛。
  “原来阿爹比我志向远大得多,不想我做廷尉,是想要我做皇帝啊!”
  周不害只觉得血液直冲上头,他一个箭步冲到了周昭跟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周昭!”
  见周昭不继续说下去,他方才四下里看了看,松开了手。
  他小小的一个周不害,上辈子是杀了多少人,才生出了这样的几个女儿!
  第27章 周家三姐妹
  周昭平静地看着周不害,“阿爹你瞧,这才是祖母所言的拉全家陪葬。”
  周不害心中一梗,一时半会儿竟是无言以对。
  “我对父亲很失望。”
  周不害猛地抬起头来,鼻头手心都变得酸涩起来。他同夫人琴瑟和鸣,一共就生了一子三女全都是嫡出。每一个孩子他都十分用心的教导过。
  长女周暄同次女周晚都对查案无甚兴趣,学着学着也就不学了。
  而长子周晏同幼女周昭却是他日日带在身边,倾囊相授的弟子。
  他到现在都清晰的记得,周晏说我日后要同阿爹一样做廷尉,做一个好官;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周昭,在一旁学舌,重复地念叨:“廷尉廷尉,做官做官。”
  那时候两个孩子的眼睛亮晶晶地,照亮了他整个心房。
  周昭的这句话直击要害,让周不害心如刀绞,一时之间有些喘不上气来。
  “阿爹失了意气,变得畏首畏尾,一点也不像那个铁血青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战而战之,变法之路乃是地狱淌血的黄泉路,为天下计者以命趟之。”
  “这是阿爹曾经教导我们的,昭深以为然。”
  “你还说法家乃是入世治国之学,若有力一分,修己身;有力五分,守安宁;有力十分,开太平。”
  周昭说到这里,神色复杂,“这些阿爹已经忘记了,可是我还记得。”
  “阿爹,我走这一步,不是为了替哥哥走他未走完的路,也不是要与周承安一较高下。我有我的抱负。”
  周不害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
  她明明冷静得像是一个怪物,明明面色平静,可周不害却觉得自己瞧见的周昭,是那般的神采飞扬,她那磅礴的生命力像是炙热的太阳光一样照耀着一方天地。
  “而且,你已经没有办法冷静地去思考问题了,曾经的周理公可不会一边认为我可以杀穿整个后宫大展宏图,一边又觉得我在廷尉寺会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阿爹,与其在这里为一件木已成舟的事情暴怒,不如反思自己。”
  周昭说着,大袖一甩,留下了陷入沉思中的周不害健步如飞的离去。
  待她走得快要没有影了,周不害却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他爆喝一声,“周昭!”
  他原是要周昭反思的,怎地现在他开始反思了!
  ……
  周昭丝毫不理会后头周不害的咆哮声,她相信周不害迟早是要想通的。
  不光是周不害,那些不想不愿她入廷尉寺的人,那些今日在廷尉寺笑话她的人,再怎么用头撞墙,再怎么怒吼咆哮,最终也只能捏着鼻子想通,下次见面唤她一句小周大人。
  周昭想着,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加快了脚步,小跑着去了二姐所在的清雅苑。
  这宅院不大,却是曲水流觞步步是景,百花争奇斗艳,隔得远远地都能听到悠扬的古琴音。
  “大姐,二姐,我们三人住处,也就二姐这里称得上一句香闺。”
  她的宅院犹如凶案现场,耗子来了都得迷路;周暄的屋子冷冰冰光秃秃,喝水都不用陶器用铜器,她怕光是换这些,都能给周家换穷了。
  主人周晚站了起身,不似周暄同周昭个子高,她生得有些娇小,肤白如雪发浓如墨,眉目之间自带风流姿态,稍稍颦眉有如西子捧心,让人好不怜爱。
  见周昭进来,周晚嗔怪地瞥了她一眼,“是动口了还是动手了?”周暄一听那还了得,腾的一下冲到了周昭跟前,二话不说直接撸起了她的袖子,“阿爹还打你了?我寻他理论去!”
  “大姐怎地听话听一半,好了,阿爹怎么会打她,阿爹又打不过她!”
  周晚声音娇滴滴地,她走到了二人跟前,一手牵了一个,在那桌前坐下。又提起茶壶给二人斟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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