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那一回我罚他重抄法经。我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成为下一任廷尉,史书记载,周氏勤法,三世廷尉。”
  周昭没有说话,走到了周不害身后,默默地看着那屏风上的刻字。
  “周暄是我的长女,我最对不住的,便是她。前朝战乱,你阿娘病弱,她为了撑起家中,护住弟妹,养成了争强好胜的性子,在京中没有落得个好名声。”
  “到了周晚,她乖巧懂事,都不用管束,便样样做得极好。阿晏去世之后,是她一直陪着我同你阿娘,打理家族事宜,我一直以为她这样的姑娘,没有父兄做靠,日后许了人家,怕是会被欺辱。”
  “直到宫中旨意下来……”
  周昭听到这里,打断了周不害的话。“父亲今日唤我来,是想要对我说什么?说你打算在这屋中再安上三扇屏风,刻上我们姐妹三人写的文章?哦,我们不是周家的顶梁柱,刻三扇未免有些自视过高,还是刻在同一扇上好了。”
  周不害哑然。
  过了一会儿,他方才声音沙哑地开了口,“你临走之前,不是让我反思么?我认真反思了。”
  这下轮到周昭沉默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过了好一会儿,周不害又继续说了起来。
  “我这个父亲,的确是失职。事到如今,说再多也于事无补。”
  “天英城一事,你的确是让阿爹刮目相看!”
  周昭有些不自在地将目光从周不害身上挪开,看向了窗外,枝头上的鸟儿一跳一跳的,踏落的叶儿在空中盘旋了几圈,飘落在了窗棱上。
  “接下来的不过,但是,然……之类的不中听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不爱听。”
  那鸟儿似乎觉得这般有趣,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周不害听着周昭理直气壮的话语,被截断在嘴中的那句“但是”噎在了嗓子眼里,良久他方才吐出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周昭余光瞥着,只觉得父亲周不害当真是老了。
  若换做从前,他早就拔剑拿着剑鞘追着她一通打,然后她边回头边做鬼脸,躲到周晏身后一脸欠揍样。
  “明日去了廷尉寺,谨言慎行,君子好应对,小人难提防。上峰不只一个,各有各的盘算。且不说他们查案的本事如何,至少能在这官场中站着喘气的,便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周昭点了点头,“知道了,若是父亲没有什么事,那我便先告退了。”
  她进城之后到现在,都只吃了章家的一颗果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周不害嘴唇动了动,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可受了伤?”
  周昭神色复杂地看了周不害一眼,摇了摇头,“一点皮肉伤,已经好了。”
  她说着,恭恭敬敬地对着周不害行了礼,然后方才转身离开,待走到那树下,周昭伸手出手,眼疾手快地摸了摸那树上的鸟儿,感受到那柔软又温暖的触感,方才松开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周不害透过窗口,看着周昭的背影远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总觉得,如今同周昭说话,比面圣还叫人心生忐忑,也不知道谁是女儿谁是爹。
  不过,幸好这孩子平安回来了,他们没有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周昭回到院中时,周暄周晚已经等着了,姐妹三人一起用了饭食,又叙了一会儿话,然后一起去母亲徐氏那里闹腾了一会儿,方才重新洗漱一番上了床榻。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鸡鸣时分了。
  今日,是她要去廷尉寺任职的第一日。
  第94章 初入廷尉寺
  周昭认真用黑白发带绑好了发髻,端端正正地戴上了发冠。
  她站在墙角边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佩剑清明,到底没有将它取下来,而是重新整了整袖袋里的棺材钉。
  天明之时,廷尉寺门开,小饭堂冒起了炊烟,站在门前能够闻到浓浓的馎饦香,光是闻着周昭都知晓那里头搁了老火汤,上头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花,还洒了绿油油的葱花。
  “常左平知晓你今日会来,唤我来门前接你。”
  周昭来的时候,闵藏枝已经站在门前了,他头上插了一枝花儿,官袍的衣袖上绣着一圈繁花,手中又换了一把新的羽扇,那扇面青绿,上头还钉了珍珠,看上去华美异常不说,还带着一阵子花香。
  见到周昭,他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不客气地直接朝着里头走。
  “今日廷尉寺新来的,不止你一人,你是最后一个来的。”
  周昭跟在闵藏枝身侧,闻言朝着廷尉寺门内瞧去,果不其然已经另有三人在那里等着了。
  听到闵藏枝的声音,那三人齐刷刷的扭头看了过来,周昭定睛一看,脚步微顿。
  “陈钰钊,周承安,李穆,这位是周昭,我懒得细说,巴掌大的廷尉寺,你们自行认识。”
  三个人当中,有两人都是熟人。
  陈钰钊曾经在廷尉寺大比中见过,他有家学渊源在身,原本在查案之上也小有名气,同周晏是故旧。
  周承安看见周昭,有些局促的点了点头。
  周昭挑了挑眉,亦是微微颔首。她垂下眸去,心中复杂不已。
  而李穆是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瘦削男子,他生得皮肤黝黑,手上全是老茧子,看上去莫名地带着几分憨厚,听到闵藏枝的话,李穆开口说道,“我从前在南郡做官,初入京都,还请诸位小友多多指教。”
  他这般一说,周昭便明白了,这李穆大约是从地方调任过来的廷尉史,同他们三个新人是不同的。
  闵藏枝见三人拱手行礼,不耐烦地摇了摇扇子,继续令人朝前走,待到了一个大院落门前,闵藏枝伸手指了指,“陈钰钊你跟着陶上山,周承安跟着徐筠,周昭……周昭你跟着李有刀。”
  他说着,同情地看了周昭一眼,然后冲着李穆说道,“李庭史且随我来,托了某个人的福气,现在我们连长了毛的案子都挖出来重审了。”
  “常左平就等着你过来呢,带了换洗衣衫么?接下来一个月,都别想再出廷尉寺大门。”
  那李穆憨厚一笑,点了点头,“无妨,我可以不换衣衫。”
  闵藏枝的羽扇僵硬在了手中,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李穆,重重地摇了摇头,“不,你不可以。你不换衣衫,谁分得清你同腐烂的尸体?”
  周昭听着,无语地看向了闵藏枝的嘴,简直比天玑的一沾倒还毒!
  那李穆却是眼前一亮,看向闵藏枝肃然起敬,“甚是有理,廷尉寺果真卧虎藏龙。”
  闵藏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丝毫不作伪,手中的扇子摇出了残影,大步流星的走了。
  待他一走,三人面面相觑,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陈钰钊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周昭,“李廷尉说我大比表现尚可,便……你在天英城的事一旦传开,一定会轰动整个长安!相比之下,我入廷尉寺,当真是十分惭愧。”他的话音一落,周承安的头埋得更低了。
  周昭摇了摇头,“我们都是新人,不如赶紧进去寻找各自的师父,莫要迟了。”
  陈钰钊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抢先一步朝着正堂走去。这正堂格外的大,站在门前放眼看过去,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卷宗,在那卷宗后头,零星的露出了几张桌案来。
  周昭三人站在门前,像是刚刚出山的娃子进了长安城,一脸的茫然。
  闵藏枝这厮太不靠谱,将他们扔在这里就不管了。
  屋子里的人都埋头做事,像是没有瞧见门前三人一般,无一人相寻,陈钰钊同周承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上前迈进那一步,谁都明白,这分明就是给他们的下马威。
  周昭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抬脚径直地走了进去,朗声道,“不知道李有刀李大人可在?在下周昭,今天第一日入廷尉寺。”
  她的声音不低,又是清脆冷冽的女声,那卷宗里头瞬间探出了好几个头来。
  其中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站了起身,他生得一张倭瓜脸,下巴上的肉一层层的,无论怎么瞧都寻不到下颌线,往外走的那一瞬间,旁边的卷宗都摇晃了几下,落出了灰尘来。
  “李大人不在,他同我说过了,今日有个名叫周昭的新人会过来。你来得正好,最近要翻旧案,我们都忙得脚不沾地,你坐那张桌案,一会儿去小饭堂帮我们取些朝食过来。”
  “这些旧案卷宗方才搬出来,落了好些灰,一会儿你无事的话,将它们擦干净整理一二。”
  周昭闻言,忍不住嘴角上扬。
  见她面上带笑,那倭瓜脸也跟着笑了笑,“在下名叫许晋,是跟在李大人身边的老人了。每一个来这里的新人,都是这般过来的,你日后早些来,先备好茶水,将前辈们的桌案擦干净了。”
  “按我说,廷尉寺早就应该来些小姑娘了,毕竟你们细心,就是擅长这些。”
  周昭余光瞥着,就在这许晋哔哔一通的时候,陈钰钊同周承安都被人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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