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穆宜华气急败坏,上前夺过帕子就在他嘴巴上一通乱蹭,蹭完还一把丢给他:“给你!我不要了。”
  赵阔看清帕上的胭脂,突然也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耳后,将帕子收进怀里。
  “你……你生气了?”赵阔上前试探,他轻轻地拉了拉穆宜华的肩袖,被她一把躲开。
  赵阔能屈能伸,伏低做小:“我错了,穆娘子我错了。我下次不这样了,我下次轻一点,或者你想要我怎么样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穆宜华本还想忍,但终究是忍不住,她转头看他:“不要脸,还想有下次……”
  赵阔咧嘴一笑,将她拥入怀中,附耳悄声道:“等我们成了亲,有千千万万个下次。”
  “赵阔!”
  “我想去向爹爹求赐婚。”赵阔抱着她,“光阴匆匆而逝,我们错过了四年,你也到了‘摽梅之年’,我不想再等了。”
  穆宜华愣怔。她不想吗?她也想啊。若是能与朝思暮想的有情郎结为夫妻,做一对犹如龙女与柳毅的神仙眷侣,那真是人间一大幸事。
  可是她也怕啊,那年父亲出事,比之别人受了更加严重的惩罚,不就是因为他们家与赵阔的渊源吗?即使官家皇后如今为了平衡朝堂对他们家颇为嘉赏看重,皇后对她与赵阔之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当年心中的芥蒂就真的能够就此翻过,不再提起吗?
  穆宜华心头喜悦的浪潮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瞻前顾后的忧思。
  她拉住赵阔的手,思索再三:“三哥,你……你不必如此着急,当年之事虽说已经翻案,但……我心中仍旧是怕。我不想你冲动,所以不要贸然去求官家和娘娘,好吗?”
  赵阔看清楚她面上的担忧,垂首叹气,捏着穆宜华的手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受当年的委屈了。”
  第32章
  这几日, 穆宜华惦记着宁之南与贺辰光之事,去信左衷忻询问情况,不承想第二日便收到了回信, 拆信一开, 只见上书“心事已了, 一切妥当, 勿忧”。穆宜华又跑了趟宁府看宁之南,见她面色比之之前红润开心不少,一问便是贺辰光态度大变,对她不再冷漠疏离。二人府内外相见,也有说不完话, 常依依惜别,不愿离去。
  穆宜华闻言大骇, 她怎么也想不到泼辣豪爽的宁之南竟会有如此小女儿的一面,娇羞难言,扭扭捏捏。
  “阿兆,左郎君到底和他说了什么?竟如此管用?”
  穆宜华摇头:“我只是托左郎君帮个忙,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更没想到他真的会帮忙。”
  “果真是状元郎,舌灿莲花啊。”
  穆宜华揶揄:“这几日你们俩在一起都说些什么?”
  宁之南绞着衣袖, 嘟嘟囔囔:“也……也没什么, 他就说,他如今才从七品, 出身也不好, 虽然现在无法给未来妻子一个富贵的生活, 但他日后定会兢兢业业,鞠躬尽瘁, 为国为民,还有……为家。”
  最后两个字宁之南刻意掐小了声音,说完便羞赧地将脸捧了起来。
  “这话他是单说给你一个人听的?”
  “那不然还能有谁?”
  穆宜华意味深长地笑,点点头:“贺郎君……确实不错,不管是为人还是才学,都是值得托付的。他打算何时提亲?可有同你说过?”
  宁之南托腮:“应当……快了吧。嗯……还有一件事,我想同你说。我旁敲侧击地问过我堂姐。”
  穆宜华惊了:“你怎么同她说了?”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发现我堂姐和我叔婶一点儿都不同。你说辰光虽然与我堂姐并无婚姻之约,但我们终究是因为她才认识的,若是不跟她明说,我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那她什么反应?她没有和你婶娘说?”
  “没有。”宁之南也惊奇,“她分明猜到了,但她就只是同我说‘人之姻缘,各有天定,强求不得,是他人的就是他人的’,让我且宽心。她虽许诺只字不言,但我还是提心吊胆的,可这半月下来,我婶娘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你姐姐竟如此通情达理?”
  “我也奇怪呢,你说这是不是歹竹出好笋?”
  穆宜华轻笑:“有这样一个好姐姐、好情郎,你的事不就这样定了?”
  宁之南低眸抿嘴笑:“哪有,媒人还没上门,聘礼还没下呢,做不得数的。”
  “你也就逞一时口舌,若真的不作数了,我看你急不急。”穆宜华调笑,她拉着宁之南的胳膊枕在她的肩膀上,忽然感慨,“没想到……你竟然会是先出嫁的那个人。”
  宁之南也稀奇:“是说呢,我总觉得会是你或者倩倩,但我还是觉得你应当是最先出嫁的。你想啊,你与三大王那般好,分开四年都对彼此念念不忘的,如今科举已过,朝堂也稳,指不定明儿他就去求官家赐婚了。”
  这话本是好话,却听得穆宜华莫名惆怅。她松开宁之南的手臂,空落落地望着一处出神,叹了口气:“阿南,你说……官家还在乎当年党争之事吗?当年我们与三哥感情好,却成了官家降罪的缘由,言官弹劾的说辞。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但若是我与三哥又一次……”
  “别这么想!”宁之南打断她,“官家让穆伯伯主事科举,又让你主宴,进宫献画,这些都是官家的恩赐和青睐,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杞人忧天。我们家阿兆就是值得最好的!”
  穆宜华失笑,点了点她的鼻子:“我们家阿南也是。”
  宁之南挽住穆宜华的手臂,叹道:“我如今什么都不担心了,就怕我叔婶。我只望在提亲之前不要出任何岔子就好了。”
  可世事总是不遂人愿。
  几日后,宁之南与贺辰光又在宁府花园撞见,二人多日不见难解相思之苦,便坐在一起多说了会儿话。宁之南正将自己绣得歪歪扭扭的荷包递给贺辰光,便被她婶娘赵氏撞个正着。
  赵氏当即哭天喊地,喊来了下人也喊来了宁夫人。宁之南无措地站在庭中,不知如何是好,手里还紧紧地攥着未送出去的荷包。宁夫人赶到时,只见贺辰光挡在赵氏与宁之南之间,一声不吭地承受着赵氏的哭喊打骂。
  宁夫人一下子便瞧出了缘由,连忙让人把赵氏拉开,嘴上边说着:“你们如何让人打了客人,也不看着点?都把人拉到我屋里去!”
  赵氏说什么也不肯,就赖在院子里喊。
  宁夫人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赵夫人撒癔症了,别让她把舌头咬了。”
  明眼儿人听这话便在赵氏的嘴巴里塞了个布团,拉到主屋里也不拿下,照样擒着她。
  宁之南与贺辰光站在堂下,赵氏不能说话却仍旧呜呜嗯嗯地用喉咙叫喊。
  宁夫人面若冰霜,她冷眼瞧着堂下发疯的女人,沉声开口:“闹够了没有?你当这地儿是你们那头市井撒泼腌臜地,由着你胡闹嘶喊的?好歹在这府上也被人尊为一声夫人,你这般做事,不怕被人轻贱了去?”
  赵氏闻言不再闹,只怒目圆瞪地瞧着宁夫人。宁夫人见把她安稳住,让下人退去,又附耳对贴身嬷嬷说了几句话,嬷嬷匆匆离去。
  赵氏直起身,拢了拢鬓边凌乱的发髻,白了一眼宁贺二人,坐到了堂中右侧头一个位子,颇有些长辈的模样,倒是与先前全然判若两人。
  宁夫人知道她是诚心要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才会做出如此姿态,不由得牙痒痒,又怨愤责怪地瞪了一眼宁之南。
  “嫂子说的是,好歹在这府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做事不能那么难看,妹妹我啊,受教了。嫂子到底是这汴京城的官宦闺眷,规矩懂得很呢。”赵氏拿捏住了把柄,将平日里的怨气尽数发泄。
  虽说宁之南与贺辰光二人确是被撞破,但这到底是在她的宁府,听赵氏如此讽刺,宁夫人本生气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硬是要扳回自己的颜面才算完。
  她轻笑了一声道:“是啊,偌大的汴京城自是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在我们宁府,听主人家的便是最大的规矩。我们府上好像从未有抓挠客人的规矩吧?”
  “客人?”赵氏嘲讽一笑,“嫂子管这叫客人?看来在宁府,在室女私会外男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啊?还送荷包呢!倒是苦了我们阿雅如此谨小慎微,笃守规矩之人,终究是被人挡了道,抢了姻缘!还是自家妹妹!”
  “抢姻缘?”宁夫人冷笑,“弟妹莫不是糊涂了说出这般蠢话来?敢问阿雅可有与贺郎君定过亲?阿雅这十多年来都没怎么见过贺郎君吧?就因为你们长辈最初的几句不成体统的玩笑话,你胡编乱凑,硬要把这三个孩子搅和在一起糟蹋!你到底是为了阿雅,还是借着阿雅的名义在为你们自己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