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牢狱中良久的寂静。
  穆宜华抬头,看向汪其越的眼神是恳求:“汪老板,我们认识那么久,也算是朋友了。我如今能相信的人不多,你是一个,二郎是一个。然二郎自身难保,我也只能依靠你了……”
  “你说,若我能帮上,定然倾尽全力。”
  “春儿怀着陈家的孩子,已经有五月了,但我没敢让陈家知道。我只求您去跟知县求求情,就说春儿身体抱恙,若是一直关在牢中空有性命之忧。她一没有打伤任何人,二也没有欠债,欠债的是我!可否让县令大人放春儿出去,拜托您好好照顾?”
  “大姑娘……”春儿拉住穆宜华的衣袖。
  穆宜华安抚:“你在这儿我反倒还要分心照顾你,你听话。”
  汪其越道:“你放心,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穆宜华无奈失笑:“本是不想欠你人情,不承想还是欠下了。”
  “那你就活下来,好好还。”汪其越道。
  “私藏兵器乃是重罪,若是县令大人网开一面还能活命,若是从重处理,怕是要掉脑袋。”穆宜华道,“可我仍就奇怪,他们那日下了狠手打我们,好似就是要逼我们出这一手,好似就是知道我们有兵器……等等!”
  穆宜华想到了什么:“此事除了董家与柳家外,恐还有一人……贾仁义!”
  “就是那个偷盗赌.博成性,被你和乡亲们送进监狱的小黑?”
  “算算时间,确实也到了被放出来的时候……”穆宜华想清楚一切,哂笑道,“真是好大的一盘棋啊……那个贾仁义曾偷盗我的钗子,怕是那个时候发现我家有兵器的。好,很好,他们既然如此想置我于死地,我也绝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第134章
  穆宜华不知道乔擢英是怎么出来的, 自己醒来时他便已经站在了牢门前。
  “擢英!”穆长青冲上前去,“你怎么出来的?”
  乔擢英面色凝重,又是为难又是愧疚:“我偷偷过来的……我父母将我关了几日, 见我听话便准许我出门, 我避开了家丁这才过来。我听汪老板说了, 这董家和柳家真不是东西, 自己生意做不下去就用这些阴招害人。这样的人在明州多留一日都是祸害!”
  穆宜华叹气:“可终究是我们藏匿兵器……欠债之事先行不提,只这一条就能让他们咬死我们,除非……”
  “除非什么?”
  穆宜华垂首,没有再说话。
  “那把剑,真是左郎君送给穆姐姐你的, 是不是?”乔擢英问道,“他人不信你的出身, 可我是知道的。若是左郎君前来佐证,是不是就能证明这柄剑是上官所赐无法上缴,穆姐姐你是不是就可以脱罪了?”
  “前线战事紧急,兵荒马乱的叫他来做什么!何况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他的信了, 我都不知道他安好与否……”
  “我去找他!”乔擢英压低了声音,却仍旧能听出话语中的坚定,“前几日知府门口贴出皇榜, 襄王殿下的兵马在寿州再次大捷, 如今他们应当还在寿州驻扎。我会骑马,从明州到寿州走官道日夜兼程只要三四日, 我定将左郎君找来!左郎君与我们都是汴京旧相识, 他不会不帮忙的!”
  “你一个孩子你去做什么!”穆宜华急了, “且不说你父母会担心,这件事本就与你没有任何牵扯。前线两军交战, 岂是你说去就能去的?军营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说认识左翰林你就能进去吗?到时候你连左衷忻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下面的小卒当成细作砍了!”
  乔擢英思索半晌:“那我去找左丈人写一封家书,就说我是去送家书的小厮,这样他们就会放我进去了吧?”
  穆宜华怔住,自己说了这么多话他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急了:“这是重点吗!乔擢英你告诉我这是重点吗!你现在不应该想怎么才能进军营,你应该回家!”
  乔擢英笑了,全然不在意穆宜华说什么,他定定地看着她道:“穆姐姐,或许曾经的我还是个孩子,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是了。我是个男人了,我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也能力所能及地去惩恶扬善!”
  “惩什么恶扬什么善!乔擢英你真是个愣头青!”穆宜华逼急了直接骂出口,“你一无功名二无权势,横冲直撞只会害得全家人一起遭殃!”
  “董家和柳家有心算计,若是被他们得逞,这以后在明州城做生意风气指不定会坏成什么样!穆姐姐,此事若成,不仅能救你出来,还能扬一扬我们乔家的威名,何乐而不为!”
  什么何乐而不为!什么扬一扬威名!乔擢英为了哄骗她真是什么瞎话都说得出来!
  少年人年轻气盛,决定去做一件事情即使是刀山火海也不会善罢甘休,穆宜华耗尽口舌也劝不回。她无奈地将脑袋抵在牢门上:“二郎,你若是有个好歹,你让我如何安心?”
  “那我也要求自己的安心!”乔擢英笑道,“若我明知你们有难,却袖手旁观不闻不问,我算什么朋友故交。穆姐姐,长青,你们不用担心我。左右都只是去跑一趟,送一下信件罢了,没有妨害公务也不是为你们求情,县令如何能降罪于我?他要怪啊也只能怪我们运气好,谁让我们与左郎君那么早就相识了呢。”
  “二郎——”
  “穆姐姐,长青,你们相信我!我一定把消息带给左郎君!让他来救你们!”乔擢英壮着胆子一把握住穆宜华的手,郑重其事地握了握,转身就离开了监狱。
  穆宜华胸中好似被重锤砸击,又是懊恼愧疚又是焦急辛酸,她看着乔擢英远去的身影挺拔而年轻,不经意与记忆的某一处重叠,只觉鼻头一酸,泪差点涌上来。
  太像了,真的真的,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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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擢英不是没有去过寿州,那地方离明州并不远,可他也从未觉得路途如此难熬。
  过溪滩,越丛林,间或遇豺狼残兵。他只一人一马一信一剑穿梭其间,连日下来,多情风流公子变成了流浪邋遢山匪。眼见着寿州城门在望,他欣喜若狂,策马奔向城下。
  一队弓箭手遥遥见着他,立即一字排开挽弓搭箭。乔擢英眼尖看见阳光下粼粼箭镞,瞬间勒马翻身而下,跪着举起双手大喊:“我是……我是来送信的!”
  守军隐隐约约听见什么送信字眼,蹙蹙眉头喊道:“送什么信!送谁的信!”
  “左……左翰林的家书!”乔擢英嘴唇干涸,艰难回应,“我是明州来的,来送左翰林的家书!”
  那人一听是左翰林,立即叫人将箭放下,自己挎着刀慢慢地走过去:“跪那儿别动!”
  乔擢英不敢有半分违抗,乖乖地待在原地。那人走到他面前,挑着刀尖拨开他的衣襟袖口,又示意他将鞋子脱下来。乔擢英一一照做,还将家书递于那人查看。
  守军查了又查,确定无任何嫌疑,接过信便要乔擢英回去。
  “不行!”乔擢英连忙膝行上前。
  守军看他有异动,长刀一横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我想见见左翰林,家中长辈说一定要我见着他才行。不若您先带我进城将我关起来,我叫乔擢英,您同左翰林通报一声,就说我来找他了,明州城的菁华书局出事了,真的是要紧事!”
  “一个书局出事也要找我们左翰林,那翰林还管不管我们大宋江山社稷了?”
  “您且听我一言,那书局是左家在明州的产业,他跟是关心。你就是去跑一趟,在左翰林面前露个脸都是好的呀。”乔擢英抬抬下巴示意那封信,“您又不是没有由头。”
  守军看乔擢英外表虽风尘仆仆,但言谈举止与穿着都不似寻常人家,他伸手向乔擢英比了个钱的手势。
  乔擢英微微愣愕,抿着唇颇有些不悦:“您对着左翰林的家人要钱,就不怕等战事停歇翰林衣锦还乡,我在他的面前告你一状吗?”
  守军神情不变,微微点头将收手了回去:“跟我来。”
  乔擢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赌守军是在试探,可见他也赌对了。
  寿州戒备森严,路上虽有百姓但军队巡逻也不在少数。守军骑上马带着乔擢英一路来到军营门口。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军营,金戈铁马,沙场点兵。士兵们一个个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般,眼神狠绝凌厉,盯紧了面前的靶人挥刀砍伐,整齐划一,喊声震天。
  乔擢英一个广袖长袍的公子哥,站在校场上尤为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