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只是如今,儿子的心全然偏向程氏,半点没将自己这个母亲放在心上。她若再如从前一样,对那边的事情不闻不问,只怕到头来吃亏的是自己。
  裴夫人便道:“这事儿你继续留意着,看是选了哪几个,把那几个人的底细打听清楚,再来回我。”
  打发了冯妈妈,裴夫人胸中依旧堵着一股火气。她这些日子,一听到别院那边的消息,便火气上涌。
  转头看李珠芳,正低头摩娑手中帕子,心头不由一软。这个外甥女,对自己一直都是贴心不过。便是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了。虽然知道她孝顺,可从前自己挂念儿子,还是一心想替儿子娶个高门贵女,这才能跟儿子般配,如此有贤妻娇妾,再生个嫡子,一家人和和气气过日子,再美满不过了。
  可自己一心为儿子打算,却是没有落着一点好。如今她也是心灰意冷了。养个儿子,竟是个白眼狼。如今只为了一个乡野里长大的小子,便由着程氏踩自己的脸面
  。
  若真再娶个高门贵女进来,是个知礼的倒罢了,若又是个不知礼的泼妇,将儿子的心勾了过去,对自己不孝,难道还能指望这个白眼狼儿子给自己出头?到时候人家夫妻和睦,自己这个老婆子又算什么。
  索性自己也少替旁人操心,只管跟珠芳和晟哥好好过日子算了。如今看来,自己将来能倚靠的,竟然只有自家外甥女和晟哥儿了。
  孩子不养在身边,就是不亲。瑱儿自小跟着他祖父长大,眼里便没有自己这个母亲。晟哥儿就不一样了,他是在自己跟前长大的,性子又乖顺听话,定然不会跟他那个白眼狼父亲一样。
  又过得几日,冯妈妈又来回报:“侯爷选了四个小厮,都是十三四岁大的年纪。又将府里一位先生也派过去了,说是给那边的少爷上课。”
  又将几个小厮的来历一一说了:“四个都是从家里挑选出来的。两个是庄子上挑出来的,两个的家里人现都在府里当差。庄子里选出来的有个李四柱,他哥哥是侯爷的亲卫。”
  裴夫人便道:“李四柱和另外一个庄子里的不用理。你去府里那两家,这般……”
  冯妈妈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还拍着胸脯打包票:“老夫人放心,老奴一定把这事儿办得妥妥贴贴!”
  四个小厮很快送到了别院,都是与祈彦差不多大的年纪。便是身量,也皆与祈彦差不多。
  几个人都是祈瑱筛选过的,程嘉束也没有什么可挑的。只是指了两个跟彦哥儿形貌相当,瞧着顺眼的做了书僮,各自起名叫易书,易墨,以后随祈彦一起去书院。另外两个身量矮小些的便留在别院伺候,分别起名叫长青,长茂。
  而新来的先生也在别院住了下来,开始给祈彦上课。
  第92章 裴夫人的怒火
  如此两三个月过去,在别院的下人多有家人在府里,隔了阵子也会回京探望家人。冯妈妈得了消息,便细细打听了,回来跟裴夫人回话。
  “那孩子现在叫易书,跟着那边的少爷读书。还有一个叫长青,这回当值,没有回京。
  说是现在没有去书院,天天依旧在家读书。咱们府里过去了一位唐先生,现在在给他讲课,整日里讲些什么家世,亲戚,都是些人名,他也听不大懂……”
  冯妈妈说着,见裴夫人没有反应,不由奇怪抬头觑了眼裴夫人。
  却见裴夫人面色铁青,整个人仿佛僵成冰块一般,透着森森寒意。
  冯妈妈吓得一抖,赶紧低下头,再不敢再往下说了。
  裴夫人此时已被怒火与失望笼罩。
  府里的养的幕僚只有一位姓唐的,叫唐季。
  此人裴夫人却是知道的。他才学平平,只有一样擅长,便是对京中地方,各处的豪族世家的家世来历,如数家珍。此人本就是没落世家出身,年少又好游历交友,去过不少地方,见多识广,于世家谱系极为熟识。
  前几年祈荟年的丈夫要去江宁赴任,还特意来祈家跟唐先生请教过江宁当地各大世家的情况。也是为着这个,裴夫人才知道这个唐季的长处。
  这样一个人,阿瑱让他给那孩子讲课,能讲些什么,不问可知。
  裴夫人的神情狰狞至极,她大口呼着气。惟有这样,才能压下胸中砰砰直跳,似要蹦出胸口的心脏。
  只是她浑身却似被烈焰焚烧一般煎熬痛楚。
  纵然知道儿子中意程氏养的那个儿子,她也没有想到,祈瑱竟然就真想着立程氏的儿子为世子。
  这就是她养的好儿子。她寄予厚望,满心指望着下半生都依靠他的好儿子。
  明明知道自己厌恶程氏,明明知道自己不喜彦哥儿,还想方设法给他铺路。
  那孩子才多大点儿,就这么着急把他扶上去了?
  祈彦做了世子,那晟哥儿怎么办?
  自己尊荣半生,老了老了,难道要看着仇家女儿的脸色过日子?自己从小捧在手里里,金尊玉贵养大的晟哥儿,难道要对着那个乡间长大的孽畜俯首低头?
  那祈彦自幼跟他娘在乡间长大,日日被他那个娘教唆挑拨,难道就不恨自己这个祖母?便是不恨,孩子不是自己养大的,就不会跟自己贴心。阿瑱自小在祖父身边长大,平日里瞧着对自己这个亲娘还算恭敬。可是一旦出了事,却还是只护着媳妇。
  祈彦这是隔了辈的孙子,跟自己没有情份不说,又在那样一个亲娘身边长大,又岂会孝敬自己这个祖母?
  裴夫人手紧紧攥着椅子扶手,手背青筋突起。
  她不允许。
  她绝不允许自己的晟哥儿对那个孩子低头,亦绝不能接受自己将来要看程氏的脸色过日子。
  ……
  在璞园跟着唐先生学了大半年的谱系世家,到了秋季,祈彦便又去了槐山书院读书。
  他从小一个人在别院长大,如今乍去书院这种地方过集体生活,颇感新奇。书院又有许多同龄人可以玩乐,纵然祈彦的性子跟祈瑱有几分像,都是内敛之人,可是半大孩子,到底是喜欢跟同龄人相处,故而在书院竟是如鱼得水一样。每次回家,提起书院生活,也是滔滔不绝,看得出是真心喜欢在书院读书。
  程嘉束心中安慰,更觉得廖先生的提议不错,彦哥儿这般大的少年,就该去书院,跟同龄人相处才是。
  她如今在别院的日子过得悠然自得。不需操心彦哥儿事,又无琐事烦恼,平日里不过是莳花弄草,或者跟石婶聊天,或者偶尔找冬雪说说话。有时候便也想,若日子能一直这般过下去,倒也不错。
  只她自己也知道这样不现实。祈瑱在京直营已经做了五六年,迟早要调回京去。而她是祈瑱的妻子,终有一日,她还是要面对京城的一切。
  果不其然,这些时日,祈瑱回别院的次数便少了许多。从前他几乎天天过来,一个月不过回京三四次。近一个月,倒几乎日日往京中去,也就往别院来了两三次。
  上一次回来还是三天前,然后昨天便使唤了个亲卫过来传话,道是近一个月都没有空回别院,叫程嘉束自己小心,又往别院加派了些护卫巡守望,越发叫程嘉束感觉到有些风雨欲来的味道。
  果然,几日后,京中便传来消息,皇帝龙驭殡天。留下诏书传位齐王。虽然未得封太子,可既有诏书,新皇便名正言顺波澜不惊地承继了大统。
  只是虽然表面风平浪静,私底下却免不了些暗潮汹涌。尤其是卫王一派犹有势力。祈瑱于此时镇守京直营,正是要紧的时候,务必要保证新皇登基大典之前,不会掀起一点风波。
  只这些却与祈彦不相干。书院不过是在皇帝殡天之时放了一个月的假,然后便又继续上课。书院里的学子们大多年纪不大,有功名的不过廖廖数人,这些个朝廷大事,尚且影响不到他们身上。
  祈彦亦不觉此事跟他有什么相干。他只知道今日是休沐日,又到了回家的时间了。书院虽好,可回家也叫人开心。
  祈彦满心想着回家,跟着书僮易书上了马车,并未留意到,自家马车这边一动,书院门口的两骑人马也随即悄悄跟了上来。
  虽是休沐日,可也不是每个学生都会回家。寻常人家,出行不便,许多人都是两三月才回一次。也就祈彦挂念母亲,加上自家有马车,出行方便,才会半个月便要回家一次。
  才出书院门还不显,待到路上行人渐少,跟在自家马车后的两匹马蹄声便明显起来。祈彦听后面那不疾不徐跟着的马蹄声,疑惑地掀了车帘后看,见到后面跟着骑马的二人。
  祈彦奇怪问易书:“后面跟着的二人,你可知道?”
  这个易书,做事伶俐,说话也讨喜,祈彦挺喜欢他。虽说祈瑱是给了他两个书僮,祈彦平日里还是更喜欢叫易书跟着。
  此时的易书却是眼神躲闪,含糊道:“这,这是侯爷派的人。道是近
  来京里不太平,所以多派了两个人保护少爷。”
  又不待祈彦吩咐,竟自转头催促车伕:“老刘,你快些赶车。咱们早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