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头脑发昏了,其实应该听他的明天再搬。
  周别鹤没说话,慢慢喝完一杯水,搁下杯子,抬手松开衬衫最顶端的两颗纽扣。
  他靠坐在沙发一侧,拨了下腕表看时间,淡笑道:“十一点多,是不早了,你平时几点睡觉?”
  叶青澜想了想:“十二点多?写稿的时候通宵也有可能。”
  “今天呢?”
  “今天没工作。”
  周别鹤指了指二楼北边的方向:“那里有浴室,你可以先去洗漱。”
  叶青澜听到这话,真的有些心动。
  折腾了一天,她精力确实不济。
  以后的日子很长,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客套。喝完最后一口水,叶青澜放下玻璃杯:“那我先去了。”
  “缺什么找章姐拿。”
  她点头道谢。
  最北边是一间独立的浴室,洗浴用品都是全新未拆封的,叶青澜脱下衣服,侧头看向壁镜中熟悉的自己与陌生的环境。
  领完证的当天,周别鹤就飞往国外出差,这十多天来她忙于在思的宣传片拍摄,过着与之前无二的生活,差点忘了自己已经多了一个丈夫。
  叶青澜心不在焉地卸妆,乳白色泡沫随流水冲去,露出一张温柔如诗的面庞。
  乌黑的柳叶眉,桃花眼,光洁的额后是浓密长发。她没生育过,皮肤饱满紧致,看上去要比同龄人年轻许多。
  叶青澜擦干脸,沉沉吐出一口气,清楚自己和周别鹤之间有一个绕不开的问题。
  是做真夫妻,还是假凤虚凰?
  -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搬家公司的人已经离开。
  章姐说:“您日用的东西都已经整理出来了,剩下一些穿不到的秋冬衣物,明天我再带人慢慢整理,这样也不耽误您休息。”
  她做得周到体贴,叶青澜道声辛苦,低头望向挑高的一楼客厅,那里已经没有人影:“他呢?”
  “周先生回卧室了。”
  叶青澜推开卧室门,墙上的指针越过十二点,窗帘已经拉上,被子掀开一角,周别鹤斜坐床头,手里正在翻阅一份财报。
  他明显也刚洗完澡,一身灰色睡衣,干燥的洁净感。
  听到开门声,周别鹤抬眼望来。
  他眉眼在夜色中更显深静,落到她身上,微微停留了几秒。
  叶青澜不由得低头看自己,她习惯性穿长袖睡衣,水蓝色的丝绸面料,长度过膝,很普通的款式,并无什么不妥。
  再抬头,周别鹤已经移开了视线,把财报放到一旁,温声问:“困吗?”
  洗完澡其实恢复了些精神,但叶青澜还是点了头。
  周别鹤关掉主灯,卧室陷入黑暗,只留床头两盏羽毛形状的夜灯。
  叶青澜走过去,掀开被子。
  床很大,她和周别鹤之间其实还有一寸之距,然而她刚躺下,便闻到男人身上沉沉的温柔香气,雪松与焚香交织,像置身雪下暖意恒生的红墙。
  她闭上眼,深呼吸去除脑中杂乱的念头。
  “青澜。”
  周别鹤忽然开口。
  “嗯?”
  “卧室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可以照你的习惯改。”
  他上次便说过这话,但叶青澜目前很喜欢这里简约优雅的装修:“不用改,蛮舒服的。”
  是吗?
  周别鹤微微侧目,她可能不知道自己此刻连呼吸都是僵硬的。
  他微微勾唇,闭上眼不再说话,留给她适应的空间。
  叶青澜听到身旁人均匀的气息,绷着的肩膀塌下,细细吐了口气。
  她闭上眼,努力摒除紧张的思绪。卧室内放着助眠的香薰,她的身体很疲惫,意识也是困的。
  然而,睡不着。
  无法忽略旁边躺着一个男人的事实。
  她独居多年,骤然和人同床共枕,实在高估了自己。
  时针一分一秒地走过,夜晚的时间悄悄流逝,叶青澜的意识始终处于一个模糊不清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周别鹤掀开被子起床。
  他动静很轻,穿上鞋进了浴室,浴室门做了隔音,她听不到他洗漱的声音。
  几分钟后,周别鹤从浴室里出来,拿上东西离开了卧室。
  听到关门声的那一刻,叶青澜的某根神经陡然放松。
  她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彻底陷入睡眠。
  周别鹤的作息一向规律。
  晨跑完,他坐在餐桌前喝咖啡,时间刚过七点,门铃却被敲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章姐去开门:“季先生。”
  季准把门完全推开,冲身后招了招手:“来来来,抬进来!”
  他后头跟了俩助理,小心翼翼地抬着个一米多高的防震木头箱往
  里搬。
  季准自来熟地往里走,边走边赞叹:“绿溪这边的绿化的确养眼,吃早餐呢,章姐,给我也来一份。”
  章姐送上一杯咖啡:“季先生想吃什么?”
  “随便来点就成,和周别鹤一样的吧。”
  周别鹤掀了掀眼皮:“箱子里装的什么?”
  “给嫂子的新婚贺礼啊。”季准往餐椅上一瘫,胳膊搭着椅背,环顾四周没发现女主人的身影,“诶,嫂子人呢?”
  周别鹤:“在睡觉。”
  季准捧起咖啡,意味深长地吹了吹气:“禽兽啊……”
  章姐端上份一模一样的早餐,季准的两个助理送完东西便离开了,木箱子突兀地摆在客厅中。章姐去询问周别鹤的意见。
  周别鹤擦了擦手:“先放着,等她醒了再看。”
  叶青澜这一觉没睡太久,九点钟,她被闹钟吵醒。
  昨晚和蒋思贤约了一起去看叶秉山,蒋思贤会在十点钟来接她。头脑发懵地爬起来,叶青澜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最后残留的意识,是周别鹤离开的脚步声。
  他起得好早。
  叶青澜用冷水洗了把脸,她皮肤白透,稍微睡不好眼下的青色便会很明显,因此用粉饼浅浅遮了下黑眼圈。
  下楼,章姐迎上来:“太太,早上好。”
  叶青澜用温水润了润喉咙,环顾客厅与餐厅:“他走了吗?”
  “周先生在偏厅会客。”
  这么早就有客人?叶青澜稍感意外,同时看见了沙发旁摆着的木箱:“这是什么?”
  “这就是周先生的朋友送来的新婚贺礼,说要等您来了再拆。”
  周别鹤的朋友,叶青澜第一反应是回楼上换套衣服,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她刚转身想往楼梯的方向走,南侧偏厅的方向已经出现了脚步声。
  周别鹤和季准一起出现,季准穿着件草绿色衬衫,看见叶青澜眼睛一亮,笑意颇盛:“哟!这么巧,我们正准备走,嫂子就醒了。”
  叶青澜睡衣外套了件深灰色的长款针织开衫,她身形修长而瘦削,往那一站慵懒而优雅,气质斐然。
  她莞尔一笑:“你好。”
  季准只知道周别鹤听家里的安排结了婚,却不知道结婚对象是如此标致的美人:“嫂子客气了,季准,准许的准。”
  “叶青澜。”
  “好有诗意,不知道嫂子名字是哪两个字?”
  周别鹤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季准咳嗽了几声,收起自己的花蝴蝶做派:“嫂子来看看我送的新婚贺礼吧,我专门从南边请大师雕的,一米多高的青白玉观音,那叫一个艺术。”
  叶青澜看了周别鹤一眼,见他无异议,于是点头笑应,一起去欣赏那樽玉观音。
  木箱打开,檀木莲花底座,观自在菩萨,玉身温润厚实。
  的确是好东西,纵然叶青澜不信神佛,也觉得望之心静。
  季准笑道:“嫂子喜欢就好,不枉我专门跑这一趟。那嫂子你休息,我就先走了。”
  叶青澜收回视线,看到章姐给周别鹤拿来了西服,这才知道他也要出门。
  有外人在,她自然客气道:“我送你们。”
  送到门口,季准识趣地先一步离开,周别鹤胳膊上搭着西服,叶青澜主动拿起托盘上的车钥匙递过去。
  她的睡衣是微敞的领口设计,附着颗贝母纽扣,此刻已经扣上,只余一截弧度纤细的脖颈。
  周别鹤立在玄关处:“今天什么安排?”
  叶青澜还维持着递东西的动作,顺其自然回答:“思贤听说爷爷身体不好,要去探望,我陪她一起。”
  “你的车能开了吗?”
  “还不能,要明天。”
  因为身高的差距,周别鹤在低着头跟她说话,他眸光微落,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地抽出压在她衣领下的一缕秀发:“车库里还有别的车,你看看有没有想开的,找章姐拿钥匙。”
  他的动作和口吻一样自然,突然靠近的英俊眉目却让叶青澜某根神经再次绷起:“……不用了,思贤开车来接我。”
  周别鹤若有所思地收回手,淡淡一笑:“不准备带我一起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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