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看向周别鹤。
  周别鹤自然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时去牵她的手,当着长辈的面,叶青澜不能拒绝,指尖微微蜷缩了下便被周别鹤握住。
  男人一贯温热的掌心冰凉。
  她睫毛轻紧。
  他烧得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很多。
  周别鹤牵着她走到向院长面前:“青澜,这是舅舅。”
  叶青澜稍微转了下掌心,用自己的温度暖他的手,弯唇得体地打招呼:“舅舅您好,初次见面,我叫叶青澜。”
  她站在周别鹤身边,落落大方,年轻明亮。
  向院长只知自己外甥和叶家千金结了婚,一直无缘得见,面对晚辈女孩,他放下严肃神色,和蔼道:“小叶啊,不用客气,我和你爸爸也是旧相识了。”
  叶青澜唇角弯得深了深。
  比起上次擅自上门拜访的项家人,这才是周别鹤正儿八经有血缘的长辈。
  只是她今天和蒋思贤出门逛街休息,穿着打扮过于放松,不知在向院长眼里会不会不够庄重。
  向院长对她笑了笑,面对周别鹤时表情淡了些:“留下输液,商会活动推掉。”
  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的不可行,他话音刚落,后面程奉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程奉接起,低声说了几句,捂着听筒道:“周总,储董的电话……”
  向院长睨了程奉一眼,程奉噤声。
  他转向叶青澜:“小叶,你说呢?”
  问题突然被抛过来,叶青澜自然知道向院长想让自己劝周别鹤留下输液,以周别鹤的状态来看,他出差这段日子的确连轴转累得不轻,需要好好休息。
  然而……
  她不能代替他做决定。
  叶青澜侧眸,睫毛动了动,四目相对,周别鹤捏了捏她的指尖,给出一个抚慰的眼神。
  他对向院长无奈地笑了笑:“听您的,向老师那边保密就行。”
  向院长抬了抬下巴:“小唐,输液。”
  程奉握着手机:“周总,商会那边?”
  “推了,我晚点亲自说。”周别鹤道,“你也回去吧。”
  “是。”程奉又问,“需要我给您买份晚餐吗?”
  这次周别鹤还没说话,他身旁一直安静着的叶青澜忽然道:“我来吧,程秘书,下班路上注意安全。”
  “多谢太太关心。”
  输液架挪到沙发旁,护士用酒精给周别鹤的手背消毒,将针头缓缓推入男人血管。
  叶青澜站在一旁,指甲无意识刮了刮裙边。
  她从小进医院的次数寥寥,因为血管细,经常要被扎好几针,输液过程中还有回血和鼓针的风险。
  所以上次痛经,周别鹤要带她来医院,她很抗拒。
  二十七岁的人了,还是无法避免这种恐惧。
  护士扎完,调整流速并叮嘱道:“快输完的时候按这个铃,我会过来换药。”
  “谢谢。”
  叶青澜送走护士,病房内只剩他们二人。她环视一圈,这间病房的规格很高,热水与纸杯都是现成的。
  她倒了杯水,坐回周别鹤身边。
  周别鹤伸手去接,她垂眼帮他吹了吹,雾气漫上她纤长的睫毛,再抬眸时,瞳孔被浸得湿漉漉的。
  “小心烫。”
  周别鹤慢慢握住纸杯,微深的眸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
  叶青澜无所察,转身将腰后的小靠枕垫到周别鹤输液的右臂下,让他放得更舒服。
  叶秉山化疗时是她陪伴在侧,虽然有护工,但这些小事她依旧做得很顺手。
  她痛经时周别鹤没有置之不理,半夜起来照顾她,身为妻子,她也会做到一样的事。
  叶青澜看了眼腕表,八点一刻,抬头问:“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周别鹤将杯子搁到一旁,被熨烫的掌心圈住她的手腕,把人往身边拉了拉。
  薄荷色缎面裙摆贴上男人微绷的黑色西裤。
  周别鹤凝视她:“你吃过晚饭了吗?”
  叶青澜点头。
  她的手被带着碰到他的腿面,像被烫到一样蜷回,新贴的美甲和裙子同色,衬得手指纤细白皙。
  周别鹤抚着她凉玉般的指骨:“我不饿,别去了,坐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叶青澜动动指尖,没有抽回,周别鹤好像格外喜欢她的手,爱有意无意贴着某一处摩挲。
  他指腹有一层薄茧,触感微痒。
  若论手控,其实他的手更骨感修长,脉络分明的青筋根根隐入深色表盘,有种禁欲的性感。
  意识到思绪偏离,叶青澜回神,摇摇头:“我不累,附近有家素食餐厅,我到了给你拍菜单可以吗?”
  她目光专注,语气是对待病人的柔和,好像忘了刚来时刻意晾着他的不愉快。
  周别鹤偏头低低一咳,嗓音温哑:“不用拍,随便买。”
  他说着,拎车钥匙给她。
  那家餐厅很近,步行几分钟可至,何况叶青澜踩着高跟鞋不能开车。她拿上雨伞,意外地发现自己手机还在关机状态。
  下午时就没电自动关机了,她一直忘了充。
  身上也没带钱包,叶青澜只好求助周别鹤:“你有现金吗?”
  圆几上搁着一个黑色钱夹,周别鹤示意她自取。
  对于成年人而言,钱夹具有很强的隐私属性,叶青澜打开时微顿了一下。
  侧面透白处并没有照片,只工具属性地装着几张支付卡。
  纸钞很少,多是别国货币,叶青澜把人民币全部抽走。
  “带一张信用卡。”周别鹤提醒。
  “够了。”叶青澜晃晃手里的货币,出门前又握着门把手回头,“你注意药水,记得提醒护士换药。”
  -
  医院外,细雨绵绵。
  沥青路面隐有积水,路灯反光让视野失焦,叶青澜提着打包袋,一手撑伞,小心地踩过一个个水汪。
  一附院楼下有家24h便利店,叶青澜走过,又退回来,进去买了管维c泡腾片。
  进医院前,她收了伞,甩走水珠。
  国际部病房的夜晚很安静,叶青澜按电梯上楼,将黑色雨伞竖在门外,推开门。
  她去得不久,一瓶药水尚未输完。周别鹤在接电话,闭着眼听对面说话,时不时给出简短的反馈。
  见她回来,他挂断电话。
  叶青澜把圆几上的笔记本和文件换到另一张桌子,放上买的晚餐,发烧的人不宜吃难消化的,因此她只买了清粥,几碟时蔬,和一个水煮蛋。
  她洗了手,敲碎蛋壳剥开。
  指尖如玉棋子,剥鸡蛋的动作很细致,不久,一个白澄澄的水煮蛋在叶青澜手里出现。
  她侧身递给周别鹤,二人坐得很近,周别鹤右手在输液,左手便扶着她的手腕咬了一口。
  叶青澜僵了下,很快意识到,他的左手并不方便吃饭。
  但,喝粥应当是可以的。
  她放下鸡蛋,端起粥碗,吹了吹热气。
  周别鹤眼前的睫毛再次变成湿漉漉的状态,像清晨坠着露珠的叶片。
  他没有拿勺子,反而去接碗:“烫不烫?”
  “不是特别烫。”叶青澜捏着勺子搅动清粥,顺手舀起一勺递到他唇边,“你尝一下。”
  咫尺之距,她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直到周别鹤真的低头半含住勺子,她才发觉此刻的喂食有些过分亲密。
  男人垂首,鼻梁挺拔,半干的唇在液体浸润后呈现一种淡淡的粉。
  叶青澜呼吸微屏,握着勺子的力道有些发紧。
  药水无声地流过软管,护士掐着时间进来换药的行为缓解了叶青澜的僵硬。
  叶青澜连忙放下碗,请护士把输液架挪到窗边略高的圆几旁,方便周别鹤吃饭。
  她踩着高跟鞋忙前忙后,身姿轻灵明媚,周别鹤并未拂这份好意,依言换了位置。
  “周太太。”护士说,“麻烦您来跟我签字拿药。”
  她跟着护士离开,周别鹤独自坐在窗边的单人椅里,慢条斯理地用左手吃饭。
  泡腾片在纸杯中沸腾,安静的空间中一圈圈响着细密泡纹炸裂的滋滋音。
  叶青澜回来时,周别鹤已经吃完了饭。
  他靠在沙发里休息,她放轻脚步,在沙发另一边坐下。
  药水一共三瓶,不久后,护士来拔了针。
  周别鹤拎上西服,二人一起下楼。
  雨势变小,水面仍有涟漪,周别鹤撑起伞,叶青澜没来由地想起上一次,是婚前两家人见面的时候。
  一晃,已经结婚两月。
  她走到伞下,裙角被风微微掀起,浓墨的雨夜,这一抹亮色格外显眼。
  快到车旁时,周别鹤向后备箱走去,同一柄伞,叶青澜只能跟他一起。
  抬手一按,宾利后备箱向上开启,周别鹤将伞交给她,弯腰拿了个东西。
  夜风刮过他的衬衫,显出劲瘦腰身。
  他直起身,指尖拎了条闪闪发光的蓝钻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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