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没有,你不准造谣啊。”暮兮晚有些气急败坏地在他手腕捏了一下,权当报复,“你怎么这么嫉妒他?你明明哪里都比他好。”
  这句话一落,像打破了什么寂静似的,楚扶昀忽然变了变神色,眉梢一挑。
  他另一只手直接揽过她的腰,扣住,一带,一压,就径直将人压进了怀里。
  “不是嫉妒。”
  “是恨,恨死了。”
  他的手落在她腰侧,放稳了,掌心的温度贴着她,说起话来,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恨你因为一个‘师兄’的称呼,就能那么护着他。”
  “他算你哪门子的师兄。”
  暮兮晚措不及防被他拥住了,她将下巴靠在他肩上,挨了好一会儿,声音有些闷闷的。
  “我真的没有喜欢过他。”
  楚扶昀笑了一声,没说话。
  “你怎么不信呢!”暮兮晚更气了,身体被他拥着,没法反抗,气得干脆在他肩上咬了一下,“我确实私下里见了他一面,是为了……问问他们为何要将我送到白洲。”
  楚扶昀由着她随便咬,手上的力道半点儿没松,他只是掀了掀眼帘,平淡道:“问出缘由了么。”
  夜色更沉了,暮兮晚迟疑了许久,终于,像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坦白了。
  “为了让我杀你。”说这句话时,她刻意垂了眸子,不敢抬头看他,“他们说你是杀星下凡,所以不能活着。”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静了很久,她心绪平复了很久,可等啊等,她也没等到楚扶昀的半句追问。
  暮兮晚有些不可置信地在他怀里挣了挣,抬眸和他对视着,只见楚扶昀神色依旧,眼眸里的笑意却更深了。
  “嗯。”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了,楚扶昀有些敷衍地嗯了一声。
  “‘嗯’就完了?就这?”暮兮晚更不可置信了,有些固执道,“你怎么没反应呢?”
  这回轮到楚扶昀蹙眉而笑了:“你想要什么反应?”
  暮兮晚坚持:“我要看你受到背叛后的愤怒,快表演一个。”
  “……”
  楚扶昀长长地看了她一眼,又一叹。
  “你不是没杀么。”
  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的人,实在没法愤怒起来。
  “那是我心地善良好不好!”暮兮晚振振有词,似乎没想到这事儿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而且我有时候在想……”
  她呼出一口气,余下的话,没有说出来。
  她在想,若老师还在,她又该怎样处理这一桩麻烦。
  “想老师了?”楚扶昀扬眸看着她,两个人目光相碰,有些情愫,就藏在这一眼中。
  暮兮晚嘴硬:“没有。”
  “还不承认?”楚扶昀不轻不重地挑明了她的伪装,“你以前在白洲时,想念老师了,就是这个神情。”
  这一提,暮兮晚心里翻江倒海,难过的情绪仿佛一颗没熟的橘子酸着她。
  “嗯,想她了。”她有些妥协般地呼出一口气,在他的目光里自言自语着,“要她还在,肯定带着我直接杀上仙彩楼第三十三层,抢回火落枪。”
  楚扶昀挑眉打量了她一眼,神情似笑非笑。
  暮兮晚揉了揉鼻子,试图强词夺理:“老师教的,遇事一鼓作气。”
  楚扶昀阖了阖眸,似乎笑了一下,很浅,很难被察觉。
  他松了拥在她腰间的手,侧身在榻边几案上取来一张纸,一支沾了墨的笔,又挥手法术一点,房间内所有宫灯亮了。
  暮兮晚微微歪了歪头,似乎是没明白他要做什么。
  楚扶昀平静道:“老师可不这么教。”
  他说着,持笔在那张纸上,写下了仙彩楼第十八层往上之后,所有守层对手的名字、师承、擅长的招式兵器、以及存在弱点。
  “她会教你,谋定而后动。”
  楚扶昀的目光微凉,拢着她,一字一句都罕见的温柔。
  ……
  翌日,暮兮晚再一次来到了仙彩楼。
  这次登楼点灯,她又从早打到了晚,第十八层至第二十九层的花灯依次为她亮起。
  直到来到第三十层时,果然,仲容正站在台上等她。
  暮兮晚一身干练劲装,她站在擂台的另一端,望着这位称得上熟悉的老朋友,叹了一口气:“好久不见。”
  若非立场问题,她也不太想与仲容兵刃相见。
  毕竟当年仲容确实与她关系不差,老师刚死,她被祖师道君们商议婚事的那段时间,是仲容忙前忙后到处低声下气的求人帮忙转圜,还磕坏了头。
  “少宫主。”
  仲容似乎有些迟疑,看上去有心事,须臾后,他长长作揖行了一礼,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得罪了。”
  公子说,赢与不赢,都不要紧。
  要紧的是,是将那份会致人受伤的药,下在少宫主身上。
  第29章 渐觉一叶兮惊素商我好疼。
  一时间,八方喧哗。
  仙彩楼一层层深阁,一进进花灯,金为瓦,玉作门,上接三光下达八衢,它是天下第一楼,有数不尽的列位仙家。
  今日,无论是仙门中人,还是红尘俗客,皆齐聚于此,无不热议。
  “今日要与她交手太师仲容是个厉害人物么?”
  “你不知,千洲公子麾下有三太师,十六尊罗汉及十八太保,而这仲容,则是其间顶厉害的一位。”
  “这般厉害?那咱这位从不以武艺闻名的少宫主可打得过么?”
  “打不过打不过!修行一事从来讲究个循序渐进,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有所突飞猛进的,哪怕这位少宫主今日有通天的本事,也打不过!”
  ……
  擂台上,两人过招已有数百个回合。
  暮兮晚在勘勘避过仲容刺来的一剑后,转身,顷刻间祭出道幡,划破掌心再以血为引,翻手捻诀,立幡起阵。
  强悍的金光瞬间拔地而起,如网如笼一般将仲容困于其间。
  “不愧是素商宫主的弟子。”
  仲容道袍一挥,他望着熟悉的阵法纹路,不由得感慨了一声。
  “学了一身好本事。”
  暮兮晚一字一句都屏着呼吸:“我不明白,你为何执意拦我?”
  一道又一道冷汗从她额间淌下来,右手起式,左手拈诀,没有仙骨的她因为强开如此困人的阵法,早已浑身剧痛,六经十二脉在强大的负担下隐隐有崩裂之兆。
  她能看出今日仲容是动了真格,用了全力,没有半点儿留情。
  “少宫主,你不能去第三十三层。”
  仲容一边在阵法中躲避着层层杀招,一边低声说话。
  “第三十三层于你而言,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
  他虽如此说,但自身其实也算得上强弩之末了,法力在逐渐告罄,拖得越久,越不利。
  少宫主的进步远超他的预料,他从未想过她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是谁在背后教她?
  素商宫主亡故的早,离世后,暮兮晚的武艺水平不得不陷入停滞,一是没人会素商宫主的神通,二是方外宫的仙祖道君们忌惮她,也不会教她别的。
  他们希望少宫主,成为一个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的“花瓶”。
  不需要任何性格,不需要任何自由,她只需要听话,乖巧,那么仙祖们就不会为难她。
  公子似乎也是这样想的,他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了这位古灵精怪的姑娘,将她视作掌上明珠——将养在身边安安稳稳护着,她会成为他的仙眷、情人,永远平平安安呆在方外宫。
  公子说,正因为他爱她,所以才会如此宠着她,才会无时无刻不想占有她。
  仲容明白,十二年前的那场火,如果少宫主没出意外,那么她就会被涣轩公子留在身边,一辈子。
  可仲容不太确定,公子这样做,对少宫主而言是好是坏。
  思量间,又是一次杀招袭来,仲容就地一滚,再次勉强
  躲过。
  他望着站在阵法外的姑娘,陷入沉思。
  暮兮晚完全可以选择跟公子回去,为什么不呢?
  回到方外宫后,她虽然依旧是少宫主,但却不会有任何话语权,但没关系,她毕竟是素商宫主的孩子,仙祖们也不会对她差到哪儿去。
  “仲容,请你搞清楚。”
  暮兮晚再次翻手作诀,五行道炁八卦气在她掌心翻飞,从容自如。
  “不是我想去三十三层自投罗网。”
  “是你们夺走了老师留给我的东西,然后,逼着我去三十三层单刀赴会。”
  她毫不客气的再次道幡一挥,再次加重了阵法的运转。
  ……
  同一时,长嬴、虞辞、红鸾与神农岐几人坐在仙彩楼的一间雅室看台上,亦是说着话。
  红鸾化作原型,着急的扑着翅膀在满屋乱飞:“长明星今日居然还不来?”
  虞辞道:“长明生来镇守八方,况且敕令出了动荡,他更不可能擅离职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