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同样不懂猫语的楚扶昀:“……听不懂。”
  戈尔贝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
  它试着在沙地上写字,但沙子太轻,风一吹,它写的字不仅歪歪扭扭无法辨认,还一写就被吹没了。
  ——你夫君就是你哥!
  它试图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她。
  暮兮晚慢慢眨了眨眼,半是茫然,半是困惑。
  对不起,看不懂。
  “没关系。”她想,或许是刚才道别的话说的还不够明白,小猫着急了,“我就住在帝微垣,等你伤好了,可以来找我,乌金国有什么事,也可以借都护仙府呈递消息。
  天色快落了,我必须得回去了。”
  暮兮晚说完这话,最后一次朝着小猫道别,然后转身,同楚扶昀一道离开了此地,背影渐渐远去。
  忙了半天但毫无结果的戈尔贝趴在地上,望着两个人越走越远,心情忧愁。
  累了,随缘吧。
  ……
  沙海广袤,残阳溶金。
  成群结队的行商一如既往,驭着象车,打着铃铛行走在黄沙古道中,楚扶昀坐在车辕上,身旁跟着几位下属,同他汇报着帝微垣的近日公务。
  暮兮晚则坐在车里,专心致志的用一方砂纸擦拭着手中的戒指——它在悠久岁月里蒙了尘,但没关系,稍稍打磨一下就好。
  在她肩上栖着的小红鸾十分惊讶:“原来你和长明星君的红鸾信物长这个样!”
  “对呀~找回来啦!”暮兮晚挺高兴。
  她是真的以为这东西也被火烧没了呢!没想到还能有寻回的一天!
  红鸾恍然大悟。
  怪不得它一开始就能感知到乌金国的与众不同,感情有一枚红鸾信物遗失在那儿了啊。
  “但我想不明白一件事。”暮兮晚擦拭戒指的动作渐渐慢了,她眼睫一颤,目光敛住了,“既然红鸾契是在我向他求婚时降下的。
  这证明,楚扶昀那个时候,其实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红鸾点点头。
  其实它觉得不需要红鸾契证明,毕竟长明星君一向偏心又双标,可明显了。
  暮兮晚好看的眉心皱了一下,目光微沉。
  “但他……
  为什么后来又要拒绝我啊……”
  红鸾没听明白:“啊?”
  谁拒绝谁?
  暮兮晚眼睫又是一颤,喃喃道:“我以前,一直都在拼尽全力藏起‘喜欢’他这件事,当然,偶尔我也会鼓起勇气干一些能袒露心意的事儿,既盼着他能发现我的喜欢,又盼着他别发现。
  但曾经是有那么一次的,楚扶昀有一次察觉到了,我对他的情窦心思。”
  红鸾听得着急:“后来呢?”
  暮兮晚侧目,眸光轻轻抬起。
  “他拒绝了我,并亲口否认了我与他之间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红鸾眼睛禁不住睁大了:“他对你说什么?”
  暮兮晚静了静,回忆须臾,低声道:“他说,我与他之间的感情是‘错’的,不该发生的。”
  红鸾听傻了:“等等等等……你是不是记岔了?或者说,你们之间其实还有误会?”
  错的感情?这怎么可能呢?
  暮兮晚摇摇头,笃定道:“没有,不是误会,就是拒绝,他说的很清楚。
  所以我一直很奇怪,他明明曾那样狠心而不留情的拒绝过我,为什么,为什么如今又要重新选择继续这段感情。”
  她至今,都记得那一天。
  ……
  那日,是白洲的一个傍晚,天淡风轻,还是和以前一样,楚扶昀照旧陪她出来游船。
  水乡芦苇丛里,白鹭讴歌,暮兮晚兴致勃勃地坐在小舟里喂鱼,楚扶昀因晕船不太舒服,单手撑着额间枕在小舟上浅眠。
  暮兮晚喂完鱼后闲来无事,见他没醒,很胆大的又坐在他腰间兴风作浪。
  亲亲他的眼睛,玩玩他的头发,要是手中有笔,她一定会选择在他脸上画点儿什么乱七八糟的涂鸦。
  终于,她把楚扶昀闹腾醒了。
  “别再动了。”他嗓音喑哑,听上去,像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暮兮晚蓦地一怔,玩过头儿了她才反应过来,此时此刻两个人之间的姿势有多暧昧多旖旎,隔着薄薄的衣衫,她感到,有一道炽烈,正顶着她,想要她。
  “你……”她下意识又动了一下身子。
  身前的人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
  随后,一只手覆过来,揽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就这样将人压在他怀里,按住了她所有不安分的逾矩行为。
  “以后,别再胡闹了。”他的声音压低了,听不出情绪。
  暮兮晚有点儿茫然:“我没胡闹。”
  她几乎是鼓起所有勇气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没胡闹,我就是想亲你,想得到你的回应,你为什么一直无动于衷呢。
  眼前的人眸光微垂,沉默着,不起波澜,他的情绪也仿佛一目远山,勘不破,从始至终都无从察觉而分辨。
  暮兮晚忽然,忽然觉得心里很委屈。
  她哽着声音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亲你吗?”
  楚扶昀闭着眼,寂了一阵,叹道。
  “知道。”
  简单却含糊的两个字,就挑破了所有言而未明的心思。
  暮兮晚不服输,又问:“你允许我亲你?”
  又是长长的沉默,沉默中,她听见他的叹息。
  “嗯。”他说。
  “你还允许我做什么?”她凝着他,试图从他的目光,从他的态度中揣摩点儿别的意思出来。
  楚扶昀闭了闭眼,掩去一目晦暗。
  没有暗示,没有回应。
  “你想要什么。”他哑着低沉的嗓音,平静道,“一个拥抱?一个吻?”
  他叹气,带着她的手按在他的小腹下,感知着那儿的温度。
  “还是……要这个?”
  暮兮晚愣愣的,脸颊泛红,整个人思绪轰的一声全部兵荒马乱了。
  她更不明白了。
  因为楚扶昀一向情绪不外露,但这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对男女风月一清二楚,他知道情人之间暧昧的界限在哪儿。
  允许她逾矩,是纵容?还是默许了她的心思?
  那她和他之间,如今这种关系到底算什么?
  顶着夫妻之名却缱绻暧昧的情人?
  “那你能亲一下我吗?”暮兮晚决定,将话说的更明白一点儿。
  她想好了,反正是情人,在所有心思都未曾盖棺定论以前,什么都可以不作数。
  再不济,她还可以继续谎称自己喝醉了。
  “亲哪儿都可以。”她说。
  楚扶昀抬起眸,眉心浅蹙,静水深流的目光里,仿佛藏着她永远都看不懂的情绪。
  他没有亲她。哪儿都没有。
  他只是搂着她的腰,指腹在她的腰间流连,摩挲,晦暗的目光在她的唇上落了一刻,停了停。
  “我不会吻你。”
  他清醒而残忍的,道出了一句她不爱听的话。
  “少宫主。你太年轻了。”
  暮兮晚恍惚了一阵,她直愣愣地看着他,茫然而无措。
  明明一字一句笃定分明,但是却让她听不明白。
  什么叫,太年轻了?
  她多大?她有一百余岁了,哪怕按照十洲的年龄折算也成年了,而且,要是就着家乡的岁数算法,她早就活过了人的一生了,怎么能还叫年轻呢?
  一声轻笑从眼前传来。
  楚扶昀抬眸,他在笑,可眸光看上去,确是那样无奈而痛苦,仿佛这些残忍的话,伤的不仅是她,也伤了他。
  “十洲的人间,光阴永远是亘古而漫长的,仙人的年龄从来无边无际,就连与你最熟的虞辞,也有五六百岁了。
  你才多大?一百余岁?
  知道么,在素商眼里,在我眼里,你都是个孩子。”
  暮兮晚怔了怔,她想要辩解些什么,但是,楚扶昀的话却那样清晰而不留情分,仿佛夏日里的一盆冷水,让她的心透彻心扉的冷下去。
  楚扶昀望着她,半晌,又哑着嗓音开口了。
  “你分不清感情,所以会对我有误会。
  你没学会怎样喜欢一个人,素商没教过你,你的感情,也不该由我来教会你。”
  暮兮晚脑海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完全怔住了。
  楚扶昀揽着她腰的手忽然一紧,他倾身上前,抬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一记措不及防的吻落在她的耳垂。
  不对,甚至不叫吻。
  因为他的唇压根就没有挨上她的肌肤,而是在咫尺间勘勘停住,在她耳畔,落了一次呼吸而已。
  暮兮晚怔然地开口了,声音有些颤抖。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扶昀轻轻一叹,喉间声音滚了滚,好几次都想再多说些什么,可每一次都勘勘止住了。
  被蒙着眼,所以暮兮晚也没看见,他眸光里寂灭而绝望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