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我家公子说了,想请您走一趟。”
  这些人团团紧逼,森森恶意如鬼魅,将长嬴逼至退无可退。他们下手狠辣,一时间符箓法术祭出,招招不留情,也不在乎这位“少宫主的师父”的生命安危。
  他们领了千洲公子的法旨,要将少宫主在乎的人擒拿回去。
  长嬴挨了好几下,最后,被人一脚踢进烂泥中,再没了还手的能力。
  ……
  翌日,暮兮晚再想去寻师父时,却再没看见他的人。
  师父……去哪儿了?
  “你是昨天那乞丐家的人?”有一摊贩瞥了她一眼,好心道,“昨晚长街上出了事儿,兵荒马乱的……听闻被抓走那个人,流了好多血,受了好重的伤,鬼知道还活不活得成。”
  暮兮晚脑海中嗡的响了一声,心里蓦地凉了半截。
  那摊贩叹道。
  “你师父,出事儿了。”
  第76章 只恨有情方知悔怨舍不得。
  暮兮晚思绪一片空白。
  师父呢?被带走了?被谁带走了?又为什么被带走?
  发生……什么了?
  暮兮晚霎时六神无主,她第一时间想要找楚扶昀商量该怎么办,但转念一想却又不行,先不说楚扶昀还在忙白洲的事宜,真告诉他了,他要怎么帮她找人?
  她沿着长街打听了一圈,师父是昨日深夜被抓走的,没几个人看到,只知道抓师父的人,都是仙门弟子,道行不浅。
  暮兮晚心里慌张,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师父的人身份不低,用常规手段找肯定没用,她必须求助能帮的上忙的人,否则,就是大海捞针。
  帮的上忙的人,有谁?
  ……
  半个时辰后,暮兮晚登山拜访辰天阁主。
  运气好,虞辞也在。
  “长嬴失踪?”虞辞愣了一下,神情也严肃了起来,“是谁动的手?”
  暮兮晚摇摇头,心中后悔。
  早知道她就该强行一点儿将师父请到仙府住的,之前请过,被师父婉拒了。
  师父说,他一个糟老头子没有任何富贵功名,一穷二白的成天跟在她身边沾光,旁人见了,得私下里说她多少闲话?一个乞丐当师父,得让她多丢脸呢。
  暮兮晚知道,长嬴一向靠流浪度日,远离王权纷争,他也不喜欢高高在上的仙门百家,更不会招惹上任何与争权夺利有关的阴谋诡计,抓他,必然也不会仅仅是为了他这个人。
  封敛披着烟灰色的大氅站在一张四海舆图前,他身体不算好,所以常年都看上去病恹恹的。
  “带走长嬴的人,是哪方势力都有可能。”封敛听了来意,捻了道法术在卦盘上,叹道,“除却东洲与白洲,大抵,此事与方外宫的人有关。”
  虞辞反问:“为何笃定是方外宫?中洲的仙门世家不少,他
  们觊觎长嬴的身份,抓了他也并不意外。”
  封敛摇头:“长嬴的身份,在十洲境内知晓的人不多。他如今是少宫主的师父,带走他的人,或许是为了利用长嬴要挟少宫主。”
  暮兮晚敏悟到话中的另一层意思,问道:“辰天阁主,您……以前就认识我师父?”
  “认识。”封敛眸光沉了沉,回忆须臾,答道,“毕竟,长嬴神是一位活的很久的老神仙了。他性格不错,在四海十洲也有不少旧友。
  我刚任阁主是一百余年前,那时人间战火将将止息,五曜星出现异动。在焦头烂额之际,是长嬴出面,帮我解了一桩星宿之困。”
  暮兮晚想起,在闲暇饮酒吃菜时,师父常跟她聊起他十洲的趣闻轶事,像讲话本子似的吹嘘他遇见的各种经历。
  她一直都当故事在听,竟不想,原来是真的。
  封敛笑笑:“所以,我欠他一桩人情。少宫主,这也是在万仙来朝大会时,我愿意对你网开一面允你继续登楼点灯的缘由。”
  暮兮晚一怔,她没想到那个时候,还有这样一桩因果在里面。
  “所以,阁主能帮忙,寻见我的师父吗?”
  她忽然感到害怕,她怕终究,是自己连累的师父。方外宫的人抓不着她,自然,就会从她身边的人下手。
  封敛静了静,沉吟半晌后回答:“现在,一是无法笃定抓长嬴的人,是否真的出自方外宫。二是无法明确长嬴如今受困何处。”
  虞辞直截了当:“你是问卜窥命之人,就不能将长嬴的下落算出来?”
  封敛沉默了一瞬,答道:“可以。”
  暮兮晚眼睛一亮,她拜谒辰天阁就是为了这个——辰天阁主问卜窥命,让他找人,远比她自己来的方便。
  “但是,我得从少宫主身上取点儿代价。”封敛抬眸看向暮兮晚,平静道,“窥命问天将涉及命数因果,少宫主想用这个法子寻人,不得不所有付出。”
  暮兮晚正色道:“是什么代价?”
  她只希望这个代价不要太重,希望她能付得起。
  封敛道:“一滴心间血。”
  暮兮晚怔了怔,刚想说话,就听见虞辞反对道。
  “不成!她的身体现状,我不认为能负担得起这份代价。”
  心间血。
  对仙人而言,是一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代价。
  说它要紧,是因它位于人心的灵台方寸间,天然蕴含灵气;说它不要紧,是因为心间血是可以再生的,哪怕短时间没了,养一养就好,对有仙骨的仙人们而言,也不过就像生了一场小病而已。
  但暮兮晚没有仙骨,甚至如今介于生死之间。
  “她取心间血,只怕是要病得更久。”虞辞蹙起眉,不赞同道,“取我的不成?”
  封敛抬眸,解释道:“要问命的人是她,与长嬴之间联系牵绊最深的也是她,虞辞殿下,你的心间血换不来答案。”
  他说罢,转眸望向暮兮晚,似乎是在等她的一个答复。
  这场与命运的交易,换或不换?
  暮兮晚定了定心绪,呼出一口气,问道:“最快,能多久知道师父的下落?”
  她比较在乎这个。
  封敛道:“我将借血帮你问卜窥命,这是全天下最快的法子。三天内,自当算出长嬴的确切下落。”
  顿了顿,他又添了一句。
  “少宫主可在辰天阁休养三日,自会有仙童仙侍照料。”
  暮兮晚不觉得这是什么付不起的代价。
  只是得生场病,然后带病去救师父而已,其实还好,她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当初在半灯城登楼点灯时,她不也是扛着一身伤,匆匆休养了几日后就直接冲上去打架了?
  她答应了这桩交换。
  当日,封敛以法术取了她一滴心间血后,为她请了医仙,为她备了间云宫暂住。
  日暮落下,楚扶昀知晓这个消息匆匆赶来时,暮兮晚早已得了医治,躺在云榻上裹着毯子睡着了。
  他坐在床边,神情不算好,抬手探上她的额间,起热了。
  为少宫主诊治的医仙吓得大汗淋漓,白帝在这儿,哪怕没说一句话一个字,都让人莫名感觉——要是少宫主有个好歹意外,这辰天阁也就别要了。
  “少宫主的身体没有大碍,有木岁花作保,她更像寻常人家起了一场较为严重的风寒而已,只是……”
  楚扶昀目光冰凉,仿佛一柄利刃剜过去。
  医仙吓得直接跪下了,恨不得磕头告饶直呼少宫主不会有事儿!您这桩大佛别迁怒我们!
  “只是这三日,失去的心间血将会影响她的记忆与情绪,她醒来后可能会不大认得您……”
  楚扶昀目光沉了一分,医仙恨不得一口气把所有的话全说完。
  “三日后少宫主就会恢复如初!只是这三日,神智不清的少宫主大概会袒露出,她心底最深的,未了的执念。”
  楚扶昀听见最后那句话时,眉心轻锁了一瞬。
  未了的执念。
  是什么?
  楚扶昀想不出对师妹而言,还有什么执念是未了的。他只知道,在得知她又一言不合擅自作主的干出一些让人不放心的事儿以后,她的安危成了他最深的执念。
  诚然,长嬴出事,哪怕是他也确实没有别的更快的办法寻人,但终归,见到她敢为了救长嬴而赌上一切时,他的心情,没有办法不失落。
  是一种不被选择的失落。
  她做决定前,甚至没想过同他商量,而是先斩后奏。
  楚扶昀不知晓她与长嬴之间到底有何具体过往,但这些日子,他发觉他的师妹对亲情,似乎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执念。
  她生来无父无母,流浪半生。
  若只是这样,或许糟糕的环境会让她会变得异常孤僻独立,因为没有确切的经历过亲情,所以并不会有多么渴求,独自一人久了,也就习惯了。
  可坏就坏在,她在孤单了许久以后,偶然间,遇见了对她好的人。
  她遇见了素商,遇见了长嬴。
  遇见了这两位,拿她当家人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