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门咣当一声合上了。
  迟柏意深深叹气,总算知道她为什么买个药身上钱都不够了——
  一天就带三十块钱出门,抛开早中晚饭,哪儿还有多的钱?
  可要说没钱,又不像。
  起码昨晚迟柏意眼睁睁看着她拿出来的那叠钱都有自己一个巴掌那么厚了。
  那究竟是为什么在过这样的日子?
  走着路,一天打工十四个小时,每天身上就带个饭钱,手机手机除了联系个人什么功能都没有……
  还自残——
  钱琼中秋过完两三天,终于忙里偷闲跟她聊个天,准备庆祝庆祝接下来的国庆,没想到还要帮她处理病人,非常之意外:
  “我说柏意你是不是当鼻科大夫还不够啊,还研究起心理精神毛病起来了?”
  迟柏意不理她,就问:
  “你说这种状况,一般会是什么原因?该从哪儿下手?”
  “你放假这都几天了没见人,感情在家追剧呢……又追了什么剧,给我说说我也看看,到底嘛角色,悬疑犯罪片?谁演的?”
  “你就说,一般这该打哪儿下手。”迟柏意很烦她,“你是不是又喝酒了,听着怎么脑子不好使呢?”
  “打哪儿,问亲戚朋友呗——哎对,问你呢,后天国庆有个酒会,你到底来不来,不来我找别人了啊。”
  迟柏意赶紧说:“你找别人去吧。”
  说完立马挂电话,接着开始思考——
  亲戚朋友?
  亲戚还是算了,她可能亲戚什么的压根不在这个地方,或者是跟家里关系相当差。
  至于朋友……
  好像也没听她说起过。
  哎不对,好像还是有的,叫什么来着……
  毛毛?
  门咣咣地被湳枫人砸响了:
  “开门开门!”
  迟柏意皱着眉走向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一下——
  陈运今天没带钥匙?
  不可能。
  而且这听着……好像不是陈运的声音啊。
  第20章 我认了
  门一开,兜头就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
  塑料袋还在说话:“接一下接一下……”
  迟柏意都顾不得开口,先退了一步赶紧伸手接住最上头那个——好悬没压断手腕。
  不等她反应,再下一个塑料袋又放了上来……
  塑料袋叠塑料袋,摞出个半身高,迟柏意抱都差点抱不住。
  更糟的是她一开始接住的那个好像正在漏,她忙用膝盖去顶,对面终于从塑料袋和箱子堆上方露出张脸,跟她瞅了一个对眼,嘴顿时张得老大:
  “你谁啊?!”
  “我……”迟柏意觉得她快支撑不住了,“你……”
  “陈运呢?”对方声音拔高了一点,人开始后退:“你把她怎么了!”
  我把她怎么了?
  我把她、怎么了!
  迟柏意人都被她说懵了。
  更倒霉的是,这句充满歧义的话一出,膝盖上顶的袋子也非常应景的破了——
  里头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东西,有棱有角还死硬,一板砖一板砖拉稀一样往下砸。
  迟柏意想低头看吧,视线被手里的东西挡得结结实实;想直接把东西放下吧,对面这姑娘又一副惊恐警惕的样子。
  她只好选择站在原地,干巴巴地解释:
  “我……我是陈运的、朋友……”
  对方的嘴又张大了。
  “陈运下午上班还没回家、回来……我因为……有点情况,所以最近暂时借、住在她这里。”迟柏意终于说完了。
  她说一句,对面把就嘴再张大一点儿,最后实在张太大了干脆合上,眼神诡异地瞅着她:
  “陈运的朋友?”
  迟柏意说“对”:
  “你是?”
  “那巧了,我也是陈运的朋友。她说她这两天都调的没有晚班。”这位看上去的确跟陈运差不多大的小孩儿语气很强硬,表情却有点怯怯的,就这么鼓着眼睛看着她,还伸出了一只手:
  “认识一下,我叫江月。”
  迟柏意只好也勉强伸了一下手:
  “迟柏意。”
  俩人手指尖握着手指尖,各自还抱着一大堆东西,就这么堵在门口尬住。
  迟柏意觉得这场景应该有点诡异,因为楼上断断续续下来几人都以热闹般的姿态投来目光。
  但问题就是,她不知道对面这位正瞪着她,眼神戒备又警惕还带着点儿敌意和说不出什么意味的……江……月,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陈运的朋友,陈运的密友,陈运的挚友,陈运的……
  不不不,她绝对是昨晚想陈运的事儿想癫了。
  太不尊重人了,太没礼貌了……快住脑!
  “你……”
  她试着缩了一下手,说:
  “你要不……”
  “唱戏呢。”
  一个声音带着脚步插进来。
  俩人齐刷刷扭头——
  陈运停在楼道,双手抄兜看着她们,语气很平静:
  “江毛毛,别人手挺好牵啊。”
  毛毛?
  江月,江毛毛?
  迟柏意觉得对面那只手猛地缩了回去。
  还不止,手的主人简直跟蹦起来似的往后撤了一步:
  “你回来了啊!”
  “嗯。”
  陈运应了一声,开始往上接着走。
  迟柏意就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终于站在了对面、江月的背后,目光一瞬不瞬,只盯着自己——
  “我朋友,毛毛。”
  她说。
  迟柏意看着她点头。
  “这是迟柏意。”她又说了一句。
  江月夹在这俩个头一米七的人中间跟着点头。
  “行。”
  陈运自觉介绍完了,一手接过江月怀里的箱子,一手拎起迟柏意抱着的塑料袋,一扬下巴:
  “往进走。”
  俩人默默给她让出条道,看着她头都不回地进去,互相再对视一眼,表情都很复杂。
  江月开始把一条腿往门外撤:
  “嗯,那你们在,我先……”
  迟柏意没空管别人,赶紧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全都是书。
  有新有旧,照旧是一堆专业书。
  有些旧得实在厉害,书页都被摔散了,东飘西飘落得到处都是,风再一吹……
  她忙蹲下来一本一本收拾,背后陈运吆喝了一句:
  “关门,没见有风吗——再不关门,今晚我让你在这儿给我把蚊子吃了!”
  迟柏意抬头,清楚瞅见门口这人一个哆嗦——
  陈运过来跟她一块儿收拾书,一句话没说,眉头皱得很紧。
  收拾完,抱着去屏风那边了。
  门口还堆着塑料袋和箱子,迟柏意也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只好一个一个慢慢往边上挪。
  挪了一半,陈运出来说:
  “吃饭没?”
  迟柏意没说话。
  屋里一时沉默。
  江月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站一旁小声地回:“没。”
  陈运走过来,细细看了她一遍,掰着她肩膀叫她转身:
  “耳朵下头怎么回事,也是刮痧刮的?”
  “没有……”江月有点不好意思,用手捂着往一边儿躲,“艾灸,熏的。”
  陈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扭头问迟柏意:
  “饿不饿?”
  迟柏意直起腰看看她:
  “还行,米饭我……煮得多。”
  其实是煮多了——
  因为有点稀,所以她用了网上的方法往里扔了个馒头,结果馒头焖软之后又有点少……
  迟柏意看见她嘴角轻轻一勾,知道她应该猜到了,顿时脸上有点挂不住:
  “你们聊,我再去买两个菜,想吃牛肉吗?”
  她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迟柏意就笑了:
  “好的,牛肉。”
  “那你呢?想吃什么?”
  江月正来回看着这俩人眉来眼去笑个没完,心中“啧啧啧”的,没想到这人转过脸来就问自己,愣了一下朝陈运看去……
  陈运正瞪着她——
  她那个好姐姐,她铁骨铮铮嘴毒如刀相依为命在一窝中混了十来年跟条野狗头子似的——
  陈运,在瞪着她!
  还说:
  “哑巴了?”
  江月朝后一仰,用力地瞪了回去——
  “随便!”
  “给她路上随便捡坨狗屎。”陈运转头就道,“有钱吗?没钱自己拿。”
  迟柏意一面说“有钱有钱”,一面赶紧拿手机往外走——
  又是蚊子又是狗屎,怎么这样对待朋友,太凶残了……
  走出门要关门,陈运又补了一句:
  “没狗屎买个糖醋里脊。”
  门关上了。
  江月继续瞪着眼前的人,说:
  “我就吃狗屎啊?”
  陈运冲她一挑眉,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