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上这儿吃饭来了?”
  迟柏意猛然扭头,掰玉米的动作肉眼可见地缓慢下来,“啊,我这不是……”
  陈运坐在她旁边,腿一架,往后一靠,等着她继续编。
  她还真编出来了:
  “我这不是被放鸽子了吗,朋友有事,所以就……”
  所以?
  “所以你说吃饭就是来跟鸽子吃饭?”陈运没看她,“今天跟鸽子吃玉米,那昨天跟鸽子吃什么?”
  “昨天吃桂花芋头和桂花糯米藕。”迟柏意老实巴交地说,“这儿太香了,香得受不了。”
  说完瞥瞥她:
  “你跟着我?”
  陈运就道歉:“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第一个字重,第二字轻,第三字还拐着弯,莫名有点儿京腔,反正迟柏意是听不出什么抱歉的意思。
  不过她还是接受了,并且也道歉:
  “没关系,不过我得先说对不起……我、前几天也跟着你了。”
  陈运脸色变都没变,看上去丝毫不在乎:
  “跟就跟了吧,扯平了。所以你这两天……”
  “我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提前体会一下进入人类社会的感觉,以免回头上班不适应。”
  “少放屁。”
  “……我需要独处一下。”
  “迟大夫,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骗啊。”
  迟柏意沉默了一下:
  “其实也就一般。”
  对上陈运不可置信的眼神,迟柏意尽量客观而冷静地说:
  “一般般吧,一般的好骗,不算特别好骗,但也不算特别难……”
  “你说的什么……”
  “难骗的地方主要在于你的鼻子比你本人的大脑还要灵。”迟柏意抬手拂去她肩膀上的桂花,勾了勾唇角,“应该像是一种本能,这我确实没有想到。”
  “迟柏意!”
  “唉……有机会我应该认真研究一下你的情况。”迟柏意把手垫在了后脑勺上,很舒服地仰头:
  “听说狗和猫等大部分哺乳类动物之所以嗅觉灵敏的是因为有鼻犁器,人类已经完全退化了,不过我觉得你还没有……”
  陈运的注意力被她带着跑,右脑还在生气,左脑开始思考:
  “真的?”
  “没准是真的呢。”她躺在自己手臂上,晃了晃腿,“那到时候咱俩就上实验室走一趟,搞几篇论文,弄点儿什么数据,然后我这辈子就不用努力了,全靠你这个嗅觉天才响亮的名声……”
  “最后呢就到了大家喜闻乐见的局面,你直播带货,我坑蒙拐骗……”
  她越说越离谱,陈运忍不住想抽她: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啊,你不是个三甲医院的大夫吗?”
  “说好为社会做贡献的呢?”
  “轻松钱谁不乐意赚啊。”迟柏意眯着眼睛看她,“是吧?我也可以赚够了钱再为社会做贡献。”
  陈运发现自己在某些方面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总之是说不过她,干脆闭上了嘴,就也仰头看天。
  听她在旁边继续絮絮叨叨地说:
  “到时候呢,我就可以大手一挥,说‘那个叫什么的陈运,来来来,迟老板我给你投资’。”
  陈运“啧”了一声。
  迟柏意迅速改口:“啊当然了,不要投资也可以。你迟老板财大气粗,你想要什么样儿的那什么,都行!”
  陈运憋着笑问她:“到底什么样儿的那什么啊?”
  迟老板手一挥:“随便,你想要什么就是什么。”
  鸽子带着羽粉呼啦啦一阵乱飞,俩人半躺在椅子上脸对脸笑了半天。
  笑够了,陈运的表情也显得不那么僵了,迟柏意才问她:
  “心情好点儿了?”
  陈运有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
  “我也不是——我就是……”
  就是什么呢,她又说不清。
  她说不清,迟柏意心里却门清,也不直接说,只道:
  “我也明白你不舒服,具体是什么样的不舒服,不提了,不过我确实只是想给你、也给我自己留出点空间。”
  陈运转头看着她,没吭声。
  迟柏意也不看她,就对着已经一片漆黑的天空,说:
  “就好像你不会直接问起我的家庭状况,好比你特意在睡前去厕所待很久……”
  “我没特意。”陈运马上反驳。
  迟柏意只是笑:“好的——总之你就当我也想一个人在这里坐一会儿,你在屋子里做自己喜欢的事也好、想睡觉也好,都好。我就在这儿看看鸽子。”
  “不要有什么负担,好不好?”
  陈运沉默了很久。
  远远的,隔着树林的音乐声渐渐消失,鸽子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离开,夜空中月亮破云而出,雾气迷蒙。
  就在迟柏意以为已经听不到她任何一句答复的时候,她慢慢点了点头。
  这一刻,时光莫名就像是被拉长了许多。
  迟柏意望着她隐没在暗处的脸庞,望着她下巴流畅而漂亮的曲线,心轻轻一动,就那么露了一拍:
  “行了,回去吧。晚上你想不想再吃点什么?”
  陈运不动弹,跟睡着了似的。
  迟柏意用膝盖碰碰她腿,被她轻轻踩了一脚——
  “干什么?”
  陈运支起脑袋看看她:
  “让你感受一下。”
  感受什么?
  “感受一下我是不是重了。”陈运翻了个白眼,“天天给我买吃的……你不是说晚上不能吃太多吗?”
  “我说过吗?”迟柏意学着她翻白眼儿,“我从来不说这么没礼貌的话,你一定记错了。”
  陈运笑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迟柏意没办法:
  “你打算今晚在这儿睡了?脖子硌在椅背上不难受吗?”
  “难受啊。”
  “难受还不起来?”
  陈运不理她。
  俩人一坐一站地磨蹭半天。
  陈运终于又张了口:
  “你之前……”
  “什么?”
  “你之前在这儿看什么呢?”
  迟柏意不明白。
  “就之前。”陈运轻轻地说,“之前我来找你,就看到你坐这儿看,你在看些什么?”
  那儿明明什么也没有,除了棵桂花树。
  “这个啊……”
  迟柏意坐下来顺着她目光望过去,笑了:
  “就看那棵树啊。”
  那树有什么好看的?
  “树上有花儿啊,能看到吗?”
  这谁又看不到?
  “我在数那根树杈子上开的花儿呢。”迟柏意的声音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那段树枝花开得很稀疏……”
  “你……那你数了多少朵?”
  四十八朵?
  “四十八朵。”
  陈运猛然一颤,一把将她推开,迅速站起了身:
  “走。”
  “脖子难受了?”
  “难受死了。”陈运噔噔地往树林里跑,“赶紧走吧你,废话……蚊子真多。”
  蚊子是很多,俩人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涂药。
  陈运往手背上糊,迟柏意往全身糊。
  糊到最后陈运都看不下去了,说她:
  “你要不去洗个冷水澡算了,那么招蚊子咬也不喷个东西就往外坐……”
  正说着,手机响了起来,陈运一边闭嘴,一边用眼神逼迫她去洗澡,看着她进去才接电话。
  电话一接,江月开口就是:
  “闲着没有,下来一趟,我在你楼下。”
  陈运二话不说挂断,跟迟柏意打了声招呼下了楼,一下楼就被人抓住来来回回打量。
  陈运任她打量完,眉毛一压,还没开口,她往后一指:
  “走,找个地方坐着说。”
  第31章 她要怎么着,我都接着
  直到坐下来,陈运才开口:
  “什么事,说吧。”
  她抓耳挠腮地抠桌布,抠完桌布摸脸,摸够了脸说:“唉……”
  “你别唉了。”陈运忍无可忍,拽了张纸扔过去,“把你那手擦擦,再抠人桌子我给你扔出去。”
  “桌子都快包浆了没看见吗?”
  江月真没看见。
  赶紧把手从脸上拿下来,问她:
  “脏了没?”
  陈运不想理她了,转头招呼服务员:
  “来两碗馄饨,一碗一会儿打包带走。”
  “我吃过饭了。”
  “没你份儿。”陈运看都没看她,“打包那碗不要香菜不要虾米,盐少放醋多放,葱花正常……”
  江月支着下巴看她一顿交代,交代结束喝了口水,手敲敲桌子:
  “赶紧说,我还有……”
  “你那还有人没吃饭呢是吧。”江月哼哼笑了两声,“明白,了解,吃饭重要嘛我懂。”
  眼见着陈运眼神不善起来,牙也磨上了,手也伸过来了,她话头一转:
  “说正事儿——我昨天看见她在你小区边上那公园里晃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