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迟柏意很想用筷子夹住她的嘴:
  “就你能叭叭,我自己睡地上不行……”
  “你睡地上,你出去玩儿住酒店都得货比三家的挑床,你不腰不好吗你……”
  钱琼闭上嘴,看着她这不要脸的发小站起身,笑得很朵大丽花似的,伸手去接:
  “我来我来,小心别烫到你。”
  笑死,感情陈运手里端的不是空碗是碗岩浆是吗?
  还烫到……
  钱琼也起身伸手:
  “我来我来,陈运你坐。”
  陈运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压根没听见她们说了什么,把碗筷给她,自己坐回去接着吃东西。
  她吃得很沉默,一口接一口的,迟柏意想说什么也找不到机会开口。
  只能时不时给她夹点肉,夹了几次之后被她用碗挡住:
  “我自己来。”
  迟柏意动作一滞,抬眼望向她。
  二人目光交汇,迟柏意只觉得自己像是对上双木珠子。
  那木珠子还是燃烧着的,此刻正滚着烟和火。
  “你自个儿吃你的吧。”陈运别开她的手,“不用管我。”
  钱琼在对面看着,不由得勾唇一笑:
  “陈运喜欢吃肉啊,羊肉味儿怎么样?今天去的晚了,就剩这种黄羊。”
  陈运说:“好吃,不膻。”
  “那就好,好吃多吃。”
  “你也多吃。”
  钱琼颇感安慰:“哎好,我也多吃。喝酒吗?我这儿还带了酒。”
  说着看一眼迟柏意。
  迟柏意看见她笑着比了个口型,眼中满是促狭:
  你完了。
  就三个字。
  迟柏意闭眼,拒绝接收:
  “不喝。”
  陈运道:
  “喝。”
  钱琼拆包装启酒封,木塞子起出来,道:
  “杯子,醒酒器。”
  一旁围观她手忙脚乱折腾酒瓶的俩人一愣,迟柏意打开手机就要下单。
  钱琼抬头看了她们一眼,说:
  “没杯子碗也行。”
  “等杯子到吧。”迟柏意望着手机屏幕,“咱们先吃……”
  “我去买。”陈运起身道,“你们吃吧。”
  “下雨呢——那我跟你一起……”
  “不用。”说话间陈运已经抓了钱走到了门口,迟柏意跟着她,被她拦了一下:
  “我自己去。”
  “陈运……”
  “你不是腰不好吗?”陈运看着她,语气很平淡,“歇着吧。”
  说完,回身甩手关门。
  迟柏意鼻子差点没被碰扁。
  一摸鼻子开门去追,追之前想了想,又转身回来给她拿了件外套……
  钱琼就坐在原地,看她在门口回头,冲着她举了举自己的碗:
  “请吧,我自便。”
  第36章 又怕你不流眼泪
  迟柏意从出门到下楼,自认为绝对是连三分钟都没有用到。
  但就是这三分钟不到,别说追上陈运了,她连陈运的一个影子都没见到。
  路灯下雨幕细密,雨水顺着脖子往衣领里钻,一滴一个寒颤。
  迟柏意冲出小区连跑两个便利店,问店员都说人已经走了的时候,终于彻彻底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年龄差距……
  年龄差距就是对一个年龄不大脾气不小精力还非常了得的人,不管对方有没有生气、多么生气,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放她出门。
  放她出门简直就是放出去了只狼。
  这只狼还是量子状态的,薛定谔的狼。
  你看不到她,追不上她,哪怕你腿长一米零八。
  这边店员啧啧地摇头说:
  “走可快了,我说我查一下库存,一个低头抬头,人都过马路走远了……”
  那边店员说:
  “我说手机上点一单得了,人已经出店门了,也就刚走不到几分钟……”
  ……
  对方说完看看她:“……脸色可不好了,我怕挨揍可不敢拦,你要不还是打个电话问问?”
  迟柏意谢过对方好意,摸出手机想了想,又放下手:
  “没事,不用了。”
  “那你这么急……”
  “没事儿。”迟柏意笑了笑,“反正您不是说了么,附近就这么几家店。”
  我一家一家的找,不就好了?
  路也就这么一条,快与慢,说到底也没有分别。
  “是我自己急。”
  但急也没用。
  急上了天,雨一样是下。
  急来急去,她该有的气还是有,电话一定是不接的,东西也一定是要买到的。谁来都不好使。
  雨声渐渐大了,迟柏意撑着伞一家一家找过去……
  陈运此刻正对着货架发呆——
  这家杯子倒很多,玻璃的塑料的搪瓷陶瓷的,都有。
  问题是买哪个?
  高脚杯?
  可看着好脆,这杯子……
  还有,醒酒器是什么……
  分酒器陈运知道,但醒酒器是个啥?
  问店里老板,人也不知道,给她拿了个超大号分酒器。
  陈运攥着俩杯子,对着那个大茶壶一样的分酒器发愣:
  “这俩是一个东西?”
  老板挠脸:“不……一样吧。”
  “不一样?”
  老板开始挠脖子:“那、一样?”
  陈运跟这人诡异地对视。
  对视了半天,对方咂舌道:
  “要不你再问问?”
  可能人家要的就是分酒器呢?
  “不用问了。”一道声音插进来说。
  陈运扭头一看,迅速转身:
  “嗯……我再看看。”
  她走到货架边上,对着一只大玻璃茶壶看个没完,迟柏意在她身边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
  这人来时悄无声息的,走的时候步子却一步比一步重。
  拖鞋底啪嗒啪嗒地敲,陈运想不注意到都难。
  可恰恰是注意到了,已经原本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开始翻涌上来——
  一阵一阵的。路上所有灌进肚子里的风现在全反上来积在了嗓子口,憋得生疼,憋得发酸。
  憋得鼻子和眼睛都开始难受。
  脚步声停在了对面。
  陈运抬头,看到茶壶后一张脸。
  诚然,这张脸很好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然而陈运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欣赏:
  “你有事儿?”
  “小事。”迟柏意回。
  陈运专心地低头看另一只壶。
  看了一阵,问:
  “什么事。”
  “看看你有没有着凉。”迟柏意说,“雨下得大了。”
  “那你看完没有。”
  迟柏意没回答。
  陈运又等了片刻,一缕香气混着水汽与暖意从身后包围过来,一双手摁上了她肩膀:
  “看完了。”
  “你呢,看完了没有?”
  衣裳是自己的衣裳,手是她的手。
  两者相叠,重得如同一副枷锁,压得陈运不想抬头。
  她不抬头,迟柏意也不在意,就扶着她肩膀,继续说:
  “看完了跟我一起回去。雨大了,你一个人走得那么快,我担心。”
  “不用。”
  “用——
  我一开始也觉得没用,可越走就越是怕。我怕你淋雨,怕路滑你摔跤,怕你一肚子气不知道该向谁发、又不知道气从哪儿来到最后全闷在了心里,怕你闷着这一口气流眼泪……”迟柏意顿了顿,叹了口气:
  “又怕你不流眼泪。”
  陈运终于转过身,抬眼看向她:
  “我出来有想到你会来找我。”
  “你不来找我,我会难受。可你真的来了,我就更难受。”
  就好像明明是我自己要见你的这位朋友,可见到了我也没有非常开心……甚至还会生气。
  我又很讨厌这样的生气,所以……
  “所以我讨厌你这时候在这里。”
  你不是应该在陪你的朋友吗?
  “我知道。”迟柏意说。
  “那你还来?”
  “你委屈了,我得来。”
  “我没委屈。”陈运揉了一下鼻子,“我不是说了我就出来买个杯子……”
  “你是在路上委屈完了。”迟柏意用指腹轻轻擦过她耳边,接住鬓边滴落的水,“你不说,可路上的雨、全帮你记着。”
  “陈运。”
  陈运微微退了一点,睫毛垂下,把头别到了一边:
  “嗯……”
  “杯子没关系,用什么都一样,分酒器醒酒器都无所谓。”
  ……
  迟柏意上前一步,慢慢环住了她的肩,抚了一下她的背:
  “那只壶特别难看,不要买。”
  陈运脑子停止转动,张了张嘴。
  “如果真的想买,可以买那个。”
  陈运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个大肚子花瓶。
  “用完还能插芹菜跟香菜。”迟柏意说,“醒酒这个东西只存在于有舌头的人那儿,咱们这群没舌头的就不讲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