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怎么了?”迟柏意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怎么这样看我?”
  “我看你有多少朋友能麻烦。”陈运定定望着她,道,“又是精神病医院又是整形医院。”
  “也就一句话的事儿,不算麻烦,人情往来……”
  “那你有多少人情能用啊。”陈运没好气地用指头戳了她一下,“你一个被贼偷了除了钱琼姐就没别人家能去的人,能有多少人情……”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好不好?”迟柏意在软件上约好车,放下手来将她一抱,“乖乖的,少为这种事烦,有我呢。”
  路灯下,陈运看着她下巴就搁在自己肩上,心没来由地酸痛起来:
  “可我也不想你总是为了我忙啊,你一天工作那么累……”
  结果还要操心我,操心我的朋友……
  “所以呢,你要快点好起来。”迟柏意的声音温柔如水,随风伴月灌进耳膜中,带出那么点儿软软的尾音来:
  “这样我就能不这么累了,对不对?”
  陈运闷闷地“嗯”了一声,咬了咬嘴唇,将脑袋向她那边转过去,脸颊慢慢的、犹豫着,蹭上了她的脸颊——
  这种不带一丝情色,只有亲密和依赖的动作很舒服也很自然,像幼年的孩童,或者像只小动物,做出来总会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可偏偏现在正在这样做的人并不是个孩童或者小动物……
  她个头只矮自己一指节,她入世来见过的声色犬马或许比谁都多,欲望缠身至今未能解脱。
  但她就是这样做了。
  不矫饰,不扭捏,很乖,睫毛下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全是笑意:
  “你真好,迟柏意。
  我……”
  我会报答你的……
  耳朵绕着头发,厮磨出温度来,她们身上各自的香气蒸腾缠绕,头顶月色阑珊。
  迟柏意听到她在说:
  “我不要你欠别人的,我会自己去医院。”
  第48章 你要怎么治我都配合
  问题是,迟柏意能让她一个人去医院吗?
  “绝对不可能。”迟柏意在电话里斩钉截铁地说:“你今天还没跑够?就给我在家待着,别惦记着你那个什么化工厂车间了。”
  陈运抗议:“可是我都打电话问过,人家说可以来试试。”
  “试个屁。”迟柏意想从手机里给她扯出来揍一顿,“不许去,我也问过,你这个身体条件不能去,去了要打一万个喷嚏。”
  她在电话那头不吭声了。
  过了半天,才又道:
  “那我去医院。”
  “也不许。”迟柏意道:
  “今天下午我那朋友就有空,我也下班早,你看你是在家还是在外面聊,自己挑。”
  “聊完了你哭着喊着不去医院我都不理你。”
  陈运咬着手指,后知后觉地有点怕:
  “今天啊……”
  “不许啃手!”
  她被吓一跳,赶紧把手放下来:
  “没咬了。”
  “嗯。”迟柏意满意地点头,“在家玩儿你的香去,有空给我把我高跟鞋修一下。”
  “那你什么时候下班啊。”陈运趴在了桌子上,望着门口她那双红色高跟,“今天我们吃什么?还吃面吗?”
  迟柏意好难得地没出声。
  “吃凉拌面还是炝锅面?”陈运问她,“毛毛早上出院我去接她来着,她给我搜了个教程是茄丁豆角打卤面,你想吃吗?”
  我不想吃……
  陈运已经决定了:
  “好,那就打卤面。”
  电话里一阵咣当啪啦的折腾,迟柏意听到她小声念叨着:
  “茄子,豆角,酱油……还有什么来着?”
  “陈运,陈运?”
  “哦,没有豆角了……”
  “陈运,喂?”
  迟柏意“喂”了好几声,终于放弃,挂掉电话给她发短信:
  今天下班来接我,咱们一起买菜去。
  陈运那个小手机摔过一次后按键失灵,迟柏意等了有两分钟,才见她回过来一个句号——
  陈运得令。
  迟柏意又发:
  我今天开了车,你还姜姨的电动车了没有?如果没有
  这回她发过来个问号——
  请指挥。
  迟柏意觉得自己在跟一个语言功能不多的机器人对话:
  就还掉,我来接你。
  又是一个句号。
  沟通结束——
  迟柏意把手机塞兜里去病房准备换药,边走边想要不还是给陈运买部手机算了。
  那她肯定不收……
  让她自己买?
  还是等下午聊过以后再说吧。
  反正今天真不想吃面了——
  陈运连着做两天面,她就吃四顿:
  早上酸汤面,晚上鸡丝荆芥凉拌面;
  早上阳春面,晚上西红柿鸡蛋炝锅面;
  早上又是葱油面……
  爱使人的胃变成心脏,大脑变成胃——
  对此迟柏意深得体会,并觉自己已是其中翘楚,天才级别。
  而天才就是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所以,在迟柏意堵在路上半钟头后接到陈运,再见到这位面条大师手上还拎着饭盒时,她眼前一黑:
  “不是说咱们一起买菜吗?”
  “是啊。”陈运点头上车,贴心地替她打开饭盒,又摸出双一次性筷子:
  “你先垫吧垫吧好了,不是在路上就打电话嚷嚷要饿死了吗?”
  “我嚷嚷了吗?”
  “你没嚷嚷吗?”
  迟柏意闭嘴,闷头吸溜面条——
  一盒也就半两,两口解决的事儿。
  不过卤子很香,面也很筋道。
  吃完,她抽出纸擦嘴,拧钥匙启动车,陈运心满意足地收拾垃圾,一面收拾一面看她:
  “好不好吃?”
  迟柏意打着方向盘:
  “好吃。”
  “那明天?”
  “明天早上喝牛奶吃三明治果泥,晚上我们出去吃。”
  陈运在副驾驶上挑高半边眉毛看她,不吭声。
  “放过我吧陈运。”迟柏意扭头与她对视一眼,语气很真诚,“我不该说外头面条都普罗大众的难吃的。”
  也不该在你给我煮面的时候嘴欠。
  更不该跟你掰扯些体重和碳水化合物的问题。
  尤其不该给你讲病人鼻子里清理出饭粒的事儿……
  “我道歉,我报以无比的愧疚。但你是打算给咱俩吃一辈子面条了吗?”
  “那你还夸我做得好吃……”陈运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你要说一辈子都吃不腻呢。”
  那确实啊。
  “不过我们也可以岔个顿,对不对?”迟柏意想到了她匮乏的食谱:
  “你这饮食风格绝对是个西北人……”长得也像。
  “今天跟我吃西北别的去,赶着时间点儿给你上个大的。”
  “吃完再买东西,买完我们就回家了,晚上朋友还要来。”
  陈运自动忽略掉后半句,努力让自己期待这个大的:
  “大盘鸡?手抓羊肉?水盆肉?”
  结果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烤全羊——
  后院现宰现剥的羊,好大一只,肉眼可见的新鲜。
  隔着巨大的玻璃幕,穿金白大铁钩明火上架进坑,料提前全腌好,油滴滴往火里溅,火苗时不时燎起一簇。
  孜然粒被烤成末,焦香馥郁,顺着上菜口往来扑。
  醋腌洋葱,凉拌菜……
  “钱琼说咱们这儿就这一家烤羊最好吃。”迟柏意吃着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陈运吃得人我俱忘,抽空回了一句:
  “好像吃不完。”
  “吃不完给你打包带着。”迟柏意放下筷子看她那个吃相,叹了口气:
  “紧张了?”
  “没有啊。”
  “不用紧张。”迟柏意越过桌子,从她手里抽走了餐刀,“就是普通的聊聊,让你不至于一下子就到医院去那么难受,而且她很专业,不会问你太多。”
  陈运抬头笑笑,说:“我知道。”
  知道完了还是狠狠地吃。
  吃完结账,拿着打包的羊肉去隔壁大厦,刚进门她捂着胸口就跑了。
  迟柏意紧跟其后,一路撒丫子追进厕所,就见她一脚蹬开隔间的门对着马桶开始干呕。
  呕又呕不出东西,抵住门板的拳头都在抖。
  迟柏意心疼得不行,要上前,她头都不回地摆手:
  “你出去,先出去等我。真没事。”
  身后安静下来。
  半分钟后,那股香气退开了。
  陈运闭眼又睁眼,使劲儿压下腹部抽搐,扶着门跌跌撞撞地走到洗手池前开始洗脸。
  洗完脸洗手,洗完手洗脸……
  水声断断续续终于停下,迟柏意直起腰看见她出来了:
  “怎么样,好点没有?”
  她点头。
  “去漱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