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林染没直接回她的话:我姑姑让人带信,说她时日不久。我去凉州,带她和妹妹回青石县柳树村。然后,我会去京城。
  她放缓了语气,回头看一眼楚望月:我妻子和住家里的一个妹妹,上京城考进士去了。
  楚望月这趟出宫,本就是巡视。从凉州府经过安州府到云州府,再从云州府去往永州府、平州府,最后到京城,跟她原本计划的行程相差不大。
  她缓缓点头:可。
  林染的这些行程,她都没有异议,且会一路都跟着。
  林染决定闲聊天:听口音,月姨是从京城来的吧?镇北侯家真假千金的事,月姨知道吗?
  楚望月不动声色:阿染还认识其她从京城去云州府的人?
  这姑娘是拐着弯,开始打探她的来历了?拿四年前的事问她,果然是个聪慧过人的。
  林染若无其事的挡回试探:我在云州府呆过两年,常有京里的商队过来。恰好我闲着,常去听她们天南海北的聊。
  楚望月:谢韵仪那孩子可惜了。
  挺有天赋一孩子,被镇北侯那对蠢货妻妻养得毫无灵气。那姑娘走投无路之时,她还派人暗地里帮了一把。
  要不然,那姑娘还傻乎乎的留在京城,只有死路一条。
  也不知道她现如今怎么样了?若是经此一劫,能有所长进,未尝不能凭自己本事站在朝堂之上。
  林染颇为赞同的跟着叹气:听说那姑娘才貌双绝,怎么没有阿娘阿妈认回去呢。
  楚望月:或许她阿娘阿妈不在京城吧?但愿她能早日找到她阿娘阿妈。&
  楚望月闭上眼,也祈愿她能早日寻到她的景安。
  林染好奇道:说起来,她也是二十岁吧?月姨丢失的孩子也是二十岁,你们都在京城,怎么没去试试呢?说不定,她就是月姨的女儿呢?
  楚望月:试过了。
  林染沉默半晌,问系统:你不会出错吧?
  【科技的范畴,本系统从不出错。】
  林染提高了声音:我听人说,滴血认亲,是要母女三人一起,同时往母树的伤口处滴食指血?
  楚望月:不用人都在,取来的血还未干,能融在一起就行。
  林染哦一声,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方才的孤陋寡闻,提高声音道:若是有人从中作梗,在取血时做点手脚,月姨岂不是就和女儿错过了?月姨被追杀都不敢露面,是有内奸吧!
  楚望月瞳仁一缩,心中震颤。林染说的话,不无可能。
  她脸色煞白,立刻就想到了几个,她从未怀疑过的人。
  二十年前那场大乱,本就是人为。若是当年宫里有漏网之鱼,一步步爬到了她和盛安身边,悄无声息的阻止她们找到景安
  楚望月垂下眼,即便是身边这两个以命相护的亲卫,都不能全信。
  反倒是面前赶车的姑娘,武艺高强,见义勇为,心思细腻,聪慧过人且不知道她的身份,更能为她所用。
  接下来,林染路上不再停歇。
  只路过县城时,给小花子买草料,补充几人的干粮,给楚望月三人买几身衣裳日用。
  另外,楚望月说她坐车上没事干,让买几块木片刻着玩。白水喝不下去,还要了一两茶叶。
  林染神色复杂的瞄她一眼。
  这位月姨,一路上弯弓射兔子,砍路边的柳树枝编篮子,吩咐阿圆阿九捉虫子给她喂白云白羽
  一会都没闲着。
  跟谢韵仪一样,心情好了,还唱诗经。
  嘴也叼,买回来的茶叶,她闻了闻,嫌弃的放在一边,一次没喝过。
  楚望月说有人追杀她,林染不敢投宿客栈,也没去医馆给她们买药。
  楚望月全凭林染安排,夜里露宿荒野,她也跟着轮流守夜。林染带着的都是好药,她们身上的伤势肉眼可见的好转,楚望月就没打算用县城医馆的药。
  五天之后,中午。
  林染停下驴车,吃饭。
  远远看见凉州城高大的城墙,林染瞄一眼楚望月。
  凉州城有城门守卫,进城是要出示身份牌的。
  你是秀才,我是同村的秀才她姨,阿园阿九是你身边的长随。我们仨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出远门,陪你一起来接人的。
  楚望月扒拉下背篓里的木片,挑出三块来,拿匕首削削刻刻,很快做出三张身份牌。
  林染探头看:云州府青石县柳树村林景安,林阿圆,林阿九?
  这是要用伪造的身份牌进城?
  林染对楚望月的造假技术不看好:不是竹牌么?这身份牌看起来有点新。
  阿圆默默的瞄林染一眼,拿着三张身份牌,到地上一阵搓。再拿回来时,木牌上已经有不少划痕。
  动作熟练得很,一看就是没少干。
  楚望月将昨晚就泡上的茶水,倒在身份牌上洗干净沙土,并排放在板车上晒:进城时就差不多了。
  梁国北边几个州府都少有竹子,木片做的身份牌一直就不少,在凉州更常见。楚望月胸有成竹,城门守卫若是查出来是假的,我会说是我们三胁迫你。你是秀才,她们不会拿你怎么样。
  林染并没有被安慰到。
  然而,城门守卫只瞄了一眼,问林染来凉州府干嘛,就将身份牌还给了她们。
  甚至还颇为热情的给林染指路,第五个路口左拐,再又拐两次,就是你姑姑住的沙子巷。
  她们轻而易举的进了凉州城。
  林染往身后看一眼,拿着假身份牌的三人,面上的神情太淡然,让人起不了一点怀疑的心思。
  半晌,林染幽幽的问:各处城门守卫,都是这么检查身份牌的么?
  楚望月:有城墙的府城就没几个。
  林染沉默,她觉着自己被谢韵仪忽悠了!
  考什么秀才啊?三分钟学会造假身份牌,想去哪里去哪里!
  楚望月看不见她的神情,却猜到了她的想法,轻笑出声:寻常百姓出了自己县城,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若是去车行,车行要拿身份牌去县衙办路引。
  县衙的文书成天和身份牌打交道,县城百姓的身份牌就是她们刻的,自然容易分清真假。
  阿染这样,有本事独自从云州府走到凉州府的,整个梁国都找不出多少人来。
  守卫极少见到假的身份牌,警惕性自然不高。况且,阿染还是货真价实的秀才,谈吐气度不俗,城门守卫先敬三分,连带着我们三的身份牌只扫一眼就过了。
  楚望月轻笑,难怪她越看阿染这孩子越喜欢。读书没读傻,考了秀才,还有通身的灵气,凤毛麟角。
  我给你讲讲技巧,不能直接用老旧的木片,刻出来字的痕迹不一样。楚望月兴致高昂的教林染造假,若是举人、进士,你不能自己赶车。让身边的长随去递身份牌,趾高气昂的催促守卫看快点。
  林染:受教了。
  是她格局太小了!
  瞅瞅月姨,人家说起造个假的进士身份牌,跟说今天是个晴天一样随意。
  六岁的林云云,坐在门槛上抹眼泪。
  阿妈死了,阿娘也要死了。
  阿娘不让她在房间里呆着,让她在门口守着,等阿娘的妹妹秀菊姨姨来,带她走。
  阿娘说,秀菊姨姨也许不会来。
  林云云知道,若是没人来领她走。她就会跟巷子里的雪纱妹妹一样,去边军的营地,帮忙干活,长大了戍边。
  林云云觉得,怎么样都行。
  阿娘让她好好长大,她就长大。
  长大了再死,去和阿娘阿妈在一起。
  或许,也不用等长大。雪纱就没活两年就死了。
  这是林秋菊家么?林染问门前瘦巴巴的小女孩。
  林云云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疑惑的扫一眼面前的驴车,视线停留在楚望月身上:我阿妈叫林秋菊。
  阿娘的妹妹来接她了?
  林云云呆了呆,转身跑进房间。
  林秋菊强撑着睁开眼皮,女儿跑进来了,说着话,她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
  她的状态很不好,这两天水都难吞咽下去。若不是放心不下女儿,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她早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想了多少次,总在想,秀菊应该是来不了。
  她离家之后,前些年记恨阿娘阿妈,从未往家里寄过银钱。后面几年,银钱都花在了药上,自家日子都过得艰难。
  她如此绝情,又没有赡养过阿娘阿妈,秀菊应该是恨她的。
  阿娘阿妈死的时候,秀菊也还小。听说她成亲了,妻子身子也不好,养了一个女儿,日子过得很是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