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沈棣棠再怎么努力,也很难将他看成半扇猪肉。
  抛开新仇旧怨不谈,愉琛的身体很美。
  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自然,力量感与美感达到恰好到处的平衡。他皮肤很白皙,近乎透明的皮肤包裹着薄肌,整个人美得与胸口处那块玉制无事牌相得益彰。
  沈棣棠曾无数次,像这样端详他完整的身体。
  带着赏玩玉件的态度,和一点点少女的色心,她无数次毫不闪避地直面他的身体。
  她说是要他做模特,但没多久就会上手把玩。
  愉琛会听从她的指挥,舒展地、放松地以她指定的姿势待好,像摊平在阳光下的上佳玉料,任由她摩挲,琢磨。
  直到玉料擅自变化,两人或笑闹或认真地滚落到一处,像两颗蒂落的苹果。
  那时的记忆很鲜活,怎么可能完全遗忘呢?
  注意到她的视线,愉琛微微挑眉,拉过件真丝材质的开衫,罩在肩膀上,挺刻意地拢了拢衣领,试图遮住自己。
  那点酸涩消失不见,沈棣棠火气窜起老高。
  ?当我女流氓吗?!
  谁稀罕看你啊?!
  “挡什么挡。”沈棣棠没好气道,“暴露狂。”
  “骂重复了。”愉琛懒懒挑眉,笑得欠扇,“暴露狂你骂过。”
  哦对,试花型那天是骂过了。
  沈棣棠立马骂了点新鲜的:“挡什么挡?超市菜市场里都随便看,十二块三毛八一斤,什么部位都有!”
  愉琛垂眸“嗯”了声,表示过关。
  不是???
  她明明在骂他,他这什么态度??
  跟甲方验收似的??
  还得骂到他满意??
  沈棣棠心头窜起股无名火。
  愉琛好像怕她的火烧得不够旺,又低低地笑出声。
  最烦他笑。
  “笑屁!!”她提一口气,“说你是猪是狗都算是夸你了!”
  愉琛笑意收敛,手又紧紧抓着领子,挺委屈地说:“沈老师别气了。”
  ?唱戏呢?
  “那个小小小......小沈啊,控制一下情绪。”王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面露尴尬,“......你俩这样会不会不方便啊?”
  王导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是:可别打起来。
  “没事,王导。”愉琛体贴道。
  “哎......我们沈老师这脾气。”王导本就是路过,念念叨叨地走了。
  愉琛他真是......好大一块牌坊。
  那天在ktv,大家都只能听见她那段夹带指责的道歉,不知道愉琛在那酸唧唧地说什么“恨死她了”。
  所以剧团里每个人都默认,他们这段关系结束后,沈棣棠是更恨的那一方,——自然,也是更爱的那一方。
  她总是一点就炸、阴阳怪气地针对愉琛,而愉琛包容到近乎纵容,——这就很像她旧情难忘,他只得默默配合了。
  剧团内谣言四起,没人相信她早已放下,有苦说不出。
  多多甚至笑着说: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愿人间没有死绿茶。
  沈棣棠懒得跟死绿茶废话,更何况门开着,她要是跟他吵起来会很丢脸,更会坐实她“放不下”的谣言。
  沈棣棠从鼻腔里哼出两个字:“开始。”
  她用最细的笔刷蘸取颜料,从他脖颈和脸颊处开始。图案细小,她不得不离他很近,但又不好离得太近,她举步维艰地保持距离。
  愉琛挺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任由她弯着腰,站在他身侧上彩绘。他还算配合,将脸转向她这侧,又将靠近她的手背在身后。
  看起来并不尴尬。
  为什么尴尬的只有她自己??
  沈棣棠鼻息吹动他脸颊细小的绒毛,她后退一些。
  花朵的细节不好掌控,她又不得不凑近一些。
  循环往复,带起一阵阵戛然而止的、草莓味的风。
  影子落在她脸颊,投下一片阴影。
  愉琛不知怎的忽然坐起来,比弯着腰的她高一些,鼻尖靠近她的额头。
  她干巴巴地说:“别动。”
  他其实没有再动。
  只是用鼻尖在她额头轻嗅两下,发出极细微的气声。
  沈棣棠的心脏突兀地一颤,因为想到一件极其琐碎的小事——
  她早上擦了草莓面霜。
  只是便宜且习惯的,没有别的含义的,草莓面霜。
  没有别的含义。
  而他闻到了。
  她想要捂住额头,却硬生生忍住,“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他鼻尖又动了动,话里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听不懂。”
  沈棣棠退开一些:“你别这样。”
  愉琛挑眉:“哪样?”
  她不愿意坦白。
  他追问:“哪样啊?”
  “我在呼吸。”
  第52章 搁浅的鱼
  顶着愉琛似笑非笑的该死表情,面部彩绘图案总算落成。
  话剧剧情里,彩绘图案是在山神新娘出嫁前一天,由全村人每人一笔,共同绘制。
  这幅献祭图的最后一步,需要由新娘的孩子亲自完成。
  新娘孩子画上的图案不是花,而是手印。
  傩巫会让新娘的孩子双手沾满花汁,轻轻地在新娘双手腕骨处抓握,留下两枚或稚嫩或成熟的手印,一如孩子出生时第一次握住母亲双手小臂时留下的,爱诞生时的刻痕。
  温馨又诡异。
  除小臂手印外,其它彩绘都是以山吹花为原型的祭祀图案。
  沈棣棠在设计面部的祭祀花图时,纹理从脖颈的脉络起始,蔓延生长至脸颊,最长的一朵花枝攀过愉琛高挺的鼻梁,几乎盛开在另一枚瞳孔里。
  她端详片刻。
  愉琛五官的立体感与攻击性被柔和的山吹花中和,花朵自他的血管中长出,将他紧紧包裹。
  他宛如在花丛中因被淹没而窒息的殉道者。
  轮到胸腹时,沈棣棠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说来奇怪,她要更加用力才顺利说出话来:
  “衣服拉开。”
  “好。”
  愉琛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讨厌神情,剥落半透明的真丝外套,挺配合地换成卧姿。
  她的笔尖蘸着莹润的蓝,不甚稳当地攥了攥。
  第一笔,落在他锁骨下方。
  他胸腔似乎瑟缩了一下,幅度很小,接着又一下。
  沈棣棠定睛片刻才意识到,那是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剧烈起伏,她隔着胸膛都能看清每一次跳跃,连胸口的无事牌都被托着荡起。
  与回忆高度重合的现实场景在提醒她,她此刻正在做的,实在是件充满情/色的事。
  目光与画笔代替她的手,描摹抚/摸他寸寸肌理。
  那些深埋记忆中的细节暗自浮上来,她很快就不再严丝合缝地按照设计图绘画,——因为画笔先于大脑,直觉先于思绪,在她意识到之前,她早已根据他的身体调整图形。
  笔笔精准,无需犹豫。
  没人比她更了解,要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激发这具身体的美感。
  也没人比她更了解,怎样驯服这具身体。
  该死的记忆竟然该死地清晰。
  那些没能按照原计划落笔的图形与痕迹,便是她邪念横生的罪证。
  够了......
  !够了。
  沈棣棠勒令自己停止感受。
  人类的欲念怎么能肆无忌惮到这种地步?
  沈阿花你怎么能这么......色胚?
  对,色胚。
  不是别的什么。
  纯好色。
  这种粗暴的盖棺定论短暂地掩埋她心里的不安,她故作镇静地轻咳一声,动作带动笔尖,笔尖不受控地下移——,
  !
  以一种微妙的力道戳到他左边的凸凸。
  ——他喉间溢出轻不可闻的抽气声。
  完完完完完蛋!!
  沈棣棠不用照镜子都清楚,她的脸唰地从脖颈红到耳尖。她被脖颈与脸颊生出的热气烘得头昏,甚至不敢去看愉琛的表情,满脑子都是杂乱无章的碎碎念。
  啊救命啊好尴尬啊救命啊。
  假装无事发生!
  怎么可能啊?救命啊!!
  半扇猪!你最好不要不识好歹,我们就假装无事发生!
  沈阿花你冷静!就这样!就这样淡定地、慢慢地移动笔尖,继续画就好啦!
  半扇猪你最好什么都别说,不然我将用笔尖捅你肺叶!!
  救命啊!!!
  怎么会有人戳到前任的凸凸啊啊啊啊!!
  呃呃呃啊啊啊!
  不要慌,就这样默默移动到该画的地方......很好!
  没事的没事的,只要我不尴尬,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就在她一帧一帧将笔尖移出案发地,偷偷松口气的瞬间,她听到一声轻微却明确的嗤笑。
  “沈老师,很痒。”
  她脸颊的热度唰地突破耳尖冲至头顶。
  “记得吗?”他声音飘忽柔软得像那件被丢到一旁的真丝,“画布怕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