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嘶———”
  “哎呦——!”
  两声痛呼叠在一起。
  沈棣棠捂着额头,瞪过去。
  愉琛将无事牌拨到旁边,指尖轻揉胸口,痛得皱眉,“嘶,你又跑那么快干什么?”
  沈棣棠张牙舞爪地挥手让他让开:“你让开!我要下去找东西!”
  “你要找这个吗?”
  愉琛微微侧身,露出背后的,画着无数盛开花朵的画架。
  !!
  /
  落日熔金,余晖温柔地洒在天台上。
  陈旧的画架静静靠着围栏,花朵攀上花架,迎着日落向天空生长。
  沈棣棠和愉琛并肩靠着围栏,在夕阳余晖里席地而坐,许久无言。
  氛围微妙到,沈棣棠不得不率先打破寂静:“我从没想过,我们竟然还有这样心平气和并肩坐着的时候。”
  “我也没想过。”愉琛看她一眼,低笑着补充,“我更没想过我们会分手,尤其没想过你会丢下我。”
  ......就非要把天聊死吗?
  沈棣棠又不说话了。
  愉琛反倒不依不饶:“知道会后悔,那当初为什么要丢?”
  “谁说我后悔了?!”沈棣棠立马扭头反驳道。
  “......我说画架。”愉琛慢条斯理地说。
  余晖渐暗,远处的楼房稀稀疏疏地亮起暖黄的灯光。
  沈棣棠侧头望向愉琛,他们肩膀很近,但依然保留恰到好处的距离。
  “我在说画架。”愉琛侧头问她,神色认真,不带一丝笑意,“你在说什么呢?”
  黄昏温柔的日光让视力变差,他们的轮廓也渐渐朦胧。
  如果此情此景是一幅画,那么她会用过渡色将他们肩膀的轮廓模糊些,再模糊些,直到融在一起。
  如果此刻是一幅画,那么,大概是幅非常美好又静谧的画。
  可惜不是。
  “画架。”
  “我也在说画架。”
  第56章 拥抱
  天色渐晚,四周慢慢暗下来,空气中镀上朦胧的灰调。视力变差,连对视都含糊起来。
  “不是恨我吗?”沈棣棠指甲抠着画架,没底气地小声说,“那怎么总是帮我。”
  “说谢谢就行了。”
  别扭鬼。
  “.......”
  “哦,谢谢。”
  愉琛点点头,大度地接受她的道谢,侧头无言地望着她。
  天台越来越暗,他们与夜晚时分越来越近。
  沈棣棠别过头去,看向画架的方向,以此逃避在黯淡的环境中与他对视。
  “沈棣棠。”愉琛忽然连名带姓地叫她。
  她脖颈微僵,愣是不肯转回来看他。
  “沈棣棠。”
  “......干什么?”她依然没转过来。
  “那天......真的不是你吗?”愉琛说出意味不明的话。
  再躲着他的视线,氛围就又会变得奇怪了。沈棣棠咬咬嘴唇,强迫自己转过来,迎上他的目光。
  傍晚起了雾,水汽氤氲在他的眼睛里,朦胧且温柔。
  被这样的眼神蛊惑,沈棣棠喃喃:“是我。”
  愉琛怔住。
  在开着远光灯的车内,远远向她望去的无数个深夜,他才能拥有断断续续的睡眠。他反复做梦,但从没有一次,像那天晚上那样真实。
  温暖的太阳砸下来,给他温暖的拥抱,和草莓味道的吻。
  不是梦。
  !不是梦!
  尽管天色昏暗,但沈棣棠依然清楚地看到,他的目光短暂地落在她的嘴唇上,再欲盖弥彰地移开。
  “当然是我啦!”沈棣棠声音提高八度,“不然你就低血糖晕过去了!你,还我一颗柠檬味的糖。”
  愉琛又一次征住。
  提起的心脏再次深深地坠下去。
  “......会还你。”他勉强地扯出笑容,“小气大王。”
  沈棣棠扛起画架,拍拍腿上的尘土,“我走咯。”
  愉琛没起身,默默看着她灵活地搬着沉重地画架,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连发丝都生动。
  走到楼梯口,她忽然回过头望过来,嘴唇微张。
  她要说什么?
  愉琛的心脏骤然苏醒,横冲直观地跳动。
  她像是在看他,又好像只是盯着虚无,扬声说:“你,首演顺利!”
  他猛烈跃动的心脏骤然收缩,失落地渐渐平息。
  是梦吗。
  真的是梦吗。
  可我怎么总是觉得,可我怎么总是希望——
  你在骗我呢?
  胸口结冰,又冷又硌。他大口呼吸,声音都放轻:
  “嗯。祝我们,首演顺利。”
  /
  次日首演定在晚上七点,所有演职人员都一大早来候场准备,整个剧场所有幕后人员都忙得四脚朝天。
  演员们倒是不忙,横七竖八在排练厅地上一躺,排练厅横“尸”遍野。
  由于担心人体在舞台上出岔子,正式演出前他们不能吃饭,所以都调整为最低耗能模式,除非化妆,否则决不起来。
  多多窜天猴似的跑上跑下,咻地冲到沈棣棠面前:“琛哥呢琛哥呢??”
  沈棣棠忙得没空吐槽为什么问她,回:“没看见,怎么了?”
  “我祖宗,就他妆面复杂,人呢?!”多多又咻地跑出去,风中留下半句,“刚刚还看见了呢,人消失了——”
  !!
  沈棣棠放下手里的颜料,起身跟着到处找。
  他个停药的病号,到处乱跑什么?!
  事实证明,沈棣棠只是被多多的焦虑传染,愉琛短暂地去抽了只烟。他消失不过两分钟,她脚底加个速的功夫就找到他。
  多多很快给他化完舞台妆,将人移交给她画彩绘。
  前半场戏衣服可以挡住身体彩绘,但挡不住面部彩绘,所以身体部分的彩绘可以在开始前画好,而面部和颈部需要在最后一幕前,愉琛下场的间隙迅速画上。
  此刻,愉琛已经脱了衣服,摆出任由她摆布的样子,让她画身体。
  他看起来很疲惫,闭着眼睛,手背搭在额头上,挡住天花板上刺目的射灯。她偶尔触碰到他皮肤,能感觉到他体温偏高,也许在发低烧。
  沈棣棠犹豫再三,还是摘下头顶五颜六色孔雀翎似的帽子,盖在他脸上,替他挡光。
  他喉咙里飘出声有气无力的谢谢。
  他已经摘掉所有配饰,胸口的无事牌、脸上的口罩还有手腕上的珠串。趁着帽子遮挡他的视线,沈棣棠偷偷扫过他的手腕。
  那里有一道蜿蜒狰狞,凸起来的疤痕。光是看着疤痕,都能想想到近乎见骨的伤口。
  沈棣棠第一次想探寻,这六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样探寻的念头,让她在涂鸦兼职的最后一天,做了蠢事。
  愉琛蜷缩在车后座,像块攥得皱巴巴的衬衫,无论她怎么摇晃都全无知觉,连指尖都惊人滚烫。
  肥狗呲牙咧嘴地将他的裤子和衬衫撕得乱七八糟,沈棣棠伸腿将肥狗挡远些,手忙脚乱地叫救护车。
  电话还没拨通,他倏然睁开眼睛。
  她拨号的手一顿,松出半口气:“你吓死我了......你......”
  愉琛眼睛睁着,透着麻木,显然没听进她的话。
  “喂——”沈棣棠凑近点,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别是烧糊涂了。
  他视线聚焦在她脸上,露出某种热切的、痴迷的表情。他右手握住半降下来的车玻璃,仰头近乎迷恋地向她靠近——
  沈棣棠猛地后退一些。
  他却坐直身体,努力从狭窄的车后座探出身体,向她靠近。额角碎发因薄汗而凌乱,宛如水墨画中的精怪,正从破碎的画纸中钻出。
  一进一退,沈棣棠皱眉说:“嘶——你别......”
  愉琛蓦然伸出手,迅速地在她脸颊上摸了摸,她躲闪不及,被他指尖的温度烫到。
  “是美梦啊。”他喃喃。
  水墨画里的妖怪反倒被人类蛊惑,微微偏头,献祭般地迎上来。他困惑又热切地望着她,原本粗重的呼吸都放缓,烫着她的脸颊。
  “真没良心啊,小孔雀。”他露出近乎幸福的表情,“我很想念你。”
  她向后闪躲的动作蓦然停止。
  他的眼神与话语飘忽又滚烫:“明天的梦,也来做客吧。”
  梦。
  在梦这个字的遮掩下,沈棣棠鬼使神差地不再后退,反而低下头迎上去,任由自己坠入他的眼眸。
  他缓缓地仰头,靠近她。
  佛手柑的气息包裹着她,滚烫又热切,烫得她心口发麻。
  梦。
  就当是梦。
  虔诚地,
  渴求地,
  他凑近,再凑近,在她嘴角印下浅吻。
  /
  高昂尖锐的芦笙奏响送嫁曲,傩巫与村中的男女老少绘面服蓝,手拉着手走在蜿蜒的送嫁路上,宛如冷血动物缓缓流动的蓝血。
  队伍最前方,忽然蹿出格格不入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