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长时间处在低糖的细胞得到了淀粉的补充,一下子活了过了,苏氏和蕙兰第一次这么饱实,感觉整个人精神奕奕,生机迸发,浑身充满里力量。
  两人看刘青青的目光越发慈爱。
  她们终于喝下了早餐,刘青青也几口闷下自己的那一份,昨日因她,让宋老太挨了一顿排揎,这会子还躲在屋子里,等着李老头低头。过些时候,宋老太出来,肯定要在刘青青身上找补回来,所以,她最好还是躲出去。
  她站起身,扒拉着刘慧兰的手臂:“阿姊,我们去打猪草,我走不动,你替我被背篓!”
  刘慧兰嗯了一声,能躲出去,不面对宋老太阴沉沉的秋后算账,她求之不得,只是母亲一人在家,她有些不放心,对苏氏投去担忧的一瞥。
  苏氏挤出一丝笑:“村里你王婶子家女儿婚事近了,准备嫁妆,要我今日去她家教她闺女绣枕套,前日已经和你奶说好了,你们放心去吧。”去一天,人家管两顿饭,还给她十个鸡蛋带回家,省下两顿口粮不说,十个鸡蛋值十个铜板呢,宋老太一定会好脸相待。
  今日二房都不在家,宋老太的怒火烧不到她们身上。
  刘慧兰舒了口气,去院子里准备出门要用的背篓镰刀水囊。刘青青从身后喊住她,有意鼓动她:“阿姐,可不可以悄悄带点盐巴。”
  今日还去逮蝼蛄,放点盐巴考出来,味道更绝,她打算多烤一些,送给昨日帮她出头的徐氏的小孙子。
  自己人吃,味道淡些没关系,好歹是蛋白质,但送人的话,不放盐,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一想到宋老太藏着火房的钥匙,盐罐子油缸米缸全部锁起来,估计刘慧兰也拿不到。她丧气道:“算了,阿姐,不用了,免得你又挨奶的骂!”
  她委屈巴巴的样子,让乖巧老实的刘慧兰很不得劲。
  刘青青不多纠缠,转身让苏氏给她缝个口袋挂在身上。她要准备好蝼蛄
  大丰收,免得像昨日那样用衣袖。幸好这段日子天气好,她才没有受凉,不然又是一顿饥荒。
  苏氏心疼她昨夜才受了委屈,今日又要出去打猪草,难得她提出一个要求,便动手把孩子爹一条破洞的裤子剪了,裤脚封严,依着刘青青的指点,在开口系上绳子,两边各自缝上一个肩带,就是一个简单的可以收口的双肩包。
  刘青青欢欢喜喜背起来,大小正合适。
  刘慧兰这当头也收拾好物件,背着大大的背篓,牵着两人的手去跟墙根下抽旱烟的刘老头说去找猪草。刘老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老婆子现在还不搭理他,不起来做饭,他饿得慌,琢磨着怎么找台阶。引起事端的这几人出门,他求之不得。
  三姐妹出了门,直奔昨日割猪草的地边,等割满猪草装满背篓,喝了两口水,瞄准一块洞多的地,分工合作开挖。
  刘慧兰今日带来了一把缺口的小锄头,分给刘青青,自己仍旧用镰刀,两人顺着有洞的麦根淘起来,刘翠翠在后面捡着。
  有了昨日的经验,再加上今日早间吃饱了肚子,身上干劲十足,两人硕果累累,不一会刘青青的袋子就装满了。
  刘青青赶紧把袋子扎紧口子,按到清水里,一来杀灭蝼蛄,二来让蝼蛄喝饱水,清肠,这一步很关键,若等蝼蛄死了再清洗,会有一股腥臭味。
  刘青青清洗好蝼蛄,摘干净翅膀,刘慧兰变戏法一样,从背篓下面翻出一块脸盆大小有凹陷的铁皮,支在火塘上,看那模样,是铁锅的一块碎片。
  她第一次此从家里偷东西出来,面上有些烧:“我想着用石板烤,太慢,废材火不说还烤不均匀,偷偷把阿奶藏的破铁锅借来用一用,晚上再悄悄送回去。”
  农户人家,铁锅坏了舍不得扔,攒够足够的废铁,去打铁铺里出些工费,做新的铁具,宋老太是扣中之王,这方面做得尤其好,倒是便宜了刘慧兰。
  刘青青感动得几乎要流泪,对她的行为及时给予正确的反馈:“阿姊你想得真周到!”
  受到鼓舞的刘慧兰,忐忑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还有过年炒豆子留下的粗焦盐,阿奶忘了锁,我也带了些来。”
  破铁皮只是用一下,晚间还能还回去,不叫偷。粗盐用掉可就没了,刘慧兰心底不安,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刘青青看出了她的纠结,扒拉着手指头开导:“阿姊,我们都姓刘,是刘家的血脉,是阿爹的亲骨肉,刘家养育我们长大天经地义。
  你不要日日听大伯母唠叨粮食都是他们辛苦种的,我们日日吃白食,你就觉得我们占了他们的便宜。
  阿爹即使没种田,但冒着生命危险进山打猎,换取的银钱可都交给了阿奶。那些银钱买粮食,难道还不够我们姐妹几人吃饱么?
  阿娘现在只能做些缝补的粗活,之前眼睛好的时候,做了许多精细的绣活,换的钱财也交给了阿奶,还有你,每日间洗衣做饭打猪草,别样不说,卖的猪钱,经过你的手了么,还不是阿奶管着。
  我们都参加了劳动,都为这个家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阿奶让我们吃饱肚子是应该的。
  导致刘家日子紧巴巴的,不是因为我和妹妹不干活吃白食,而是因为大堂哥念书。”
  “大堂哥念书这么些年,每年要多少铜钱,你有算过么?我们姐妹一年吃喝要多少铜钱,你算过么?”
  刘慧兰觉得她说的对,又觉得不对,嗫嚅了一下,把宋老太挂在嘴巴的话拿出来:“阿奶说,大堂哥是刘家的希望,他考取了功名,才能让刘家改换门庭,我们才能跟着享福,女孩儿应该听话懂事,谦让兄长,疼爱兄弟……”
  迎着刘青青讥讽的目光,她声音越来越小。
  刘青青嗤笑:“那阿奶可做到了?
  别样不说,今早阿爷脸上的指甲痕你也看见了,那是谁抓的?
  还不是阿奶,照阿奶的说法,她应该事事听从阿爷的话,可是她不仅不听,还把阿爷打了,是不是不符合她平日的念叨。”
  “所以阿姊,阿奶的话,一定是对的么?”
  刘青青留些这些疑问,转身去烤蝼蛄,和翠翠一起,你一口,我一口,配着水囊里的冷开水,吃得有滋有味。
  刘慧兰一直知道二妹从小主意大,天生反骨。今儿二妹的话,让她当头一棒,恍惚明白了什么,又什么都不明白。
  从小没出过村子的她,暂时想不明白谁对谁错,她聪明的决定依从本心。
  她之前事事听从阿奶的话,活计没少做,但好处从来没有她的份。
  跟着阿妹才两天,便饱饱吃到了一顿香甜的浓稠米粥,还能吃到酥香的蝼蛄肉。
  刘青青看着上前帮忙烤蝼蛄的刘慧兰,会心一笑,多多鼓励,及时送上彩虹屁:“阿姊,你来烤,我发现你烤的蝼蛄最香。”
  最后,三人不仅自己吃了个够,还烤了两包焦盐味的蝼蛄,用干净的树叶包好,藏在猪草里,一包大的准备送给徐氏的小孙子,另一包小的带回家给苏氏尝一尝。
  第7章 救人
  火红的晚霞挂在天边,刘慧兰佝偻着背,肩上压着满满一大筐猪草,后面跟着背小框猪草的刘青青,牵着刘翠翠,三人热闹讨论着明日去哪里挖蝼蛄,慢腾腾从地里回家。
  刘青青告诉她,不用那么辛苦,猪草少一些也不打紧,刘慧兰因偷偷拿了焦盐,心里有些忐忑,多背些猪草回家,能让她踏实一些。
  好吧,刘青青也不明白她毫无理由莫名其妙的愧疚情。
  近来一月天干无雨,水位下降,河水只有浅浅一层,能看清河底淤泥里穿梭的泥鳅吐泡泡。
  河中心的沙洲水草丰茂,野鸭水鸟最喜欢在里头做窝。远远的,小鸭子伸着毛茸茸的黄脑袋,在草丛里探头探脑。
  刘青青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感受到了烤鸭的召唤。眼珠子一转,对刘慧兰软言建议:“阿姊,河水干了,不若,我们歇一歇,去沙洲里寻些鸟蛋,带回家交给阿奶,她一高兴,蒸一锅蛋羹给我们吃。”
  刘慧兰想都没想就拒绝:“河底全是淤泥,小孩下去就上不来,你莫要胡闹!”说完,怕她不上心,一只手死死逮住刘青青,疾步如飞,想把她们快些拉离此处。
  三人还没走远,随着风传来若影若现的哭喊声。
  刘青青屏声静气细听,确实是从河里传来的。
  她挣开李慧兰的手,跑到河岸张望,只见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在水里扑腾,搅动河底的淤泥,那一片变得浑浊不堪,但依稀能分辩那是个孩童!
  姐妹三人一惊,是谁家的孩子掉到了水里!
  刘青青放下背篓,脱下外套就想下水,刘慧兰浑身发抖,紧紧抓住她不放,:“二妹,我们去叫大人,这河水看着浅,但水底的淤泥却深,万一陷在里头出不来……”
  这话提醒了刘青青,她把两个背篓的草全部倒出来,慌忙铺开外套,打包满满一捆猪草,丢在水里,跳在上面慢慢趟到河里。草受到浮力本身就会漂浮,被衣服裹紧后大大的一片,刘青青身体瘦弱,踩在上面只是陷下淤泥一点点,水也才到她肚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