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后,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也懒得再同他掰扯,意态闲闲道:“谢侍郎,我累了,若无事的话,那我便出去了。”
  她转身便走,无视谢容与复杂的眼神,走到门口,又笑着道:“对了,谢侍郎,你若看到我的玉佩,烦请知会我一声。”
  尔后她就这么自顾自走了。
  谢容与不知她为何突然有了如此自信,以至于整个人对他的态度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他实在是好奇,格外想一探究竟。
  因此本来动了杀心的他,也放下了这一念头,只想看看她下一步的动作。
  庄蘅刚出房门,却发现谢容止一直站在门外等她。
  她有些感动,心想谢容与这么一个好端端的官配,却都不如他弟弟对自己用心。
  谢容止关切道:“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庄蘅避重就轻道:“谢侍郎问我为何在这儿附近,我说我在找玉佩。”
  他松了口气,“咱们先回去吧。”
  庄蘅点头,跟着他走了一阵子才想起来发问,“三公子,你是如何发现我不在房中的?”
  “你阿姐去找你,发现你不在房中,便让人去找,碰巧我听见了,便也来了。”
  她想,还是阿姐最关心我。
  果然,庄窈对她担心道:“玉佩丢了你怎么不来找我?即便是要今夜去找,也不该一个人。”
  翌日庄窈便又带着庄蘅去找玉佩,两个人在后院忙活了一通,却也没发现玉佩的影儿。
  庄蘅叹口气道:“不会是被旁人捡走了吧?”
  她对着庄窈道:“阿姐,若是玉佩真丢了,我可不要回国公府呀。”
  她急得焦头烂额,谁知等到下午时,有婢女过来对庄蘅道:“四小姐,谢侍郎说他捡到了玉佩,让您过去一趟取玉佩呢。”
  庄窈点头,“去吧,取了便直接回来,莫要耽搁。”
  之前庄蘅不敢和谢容与见面,现在却知道他不会杀自己,于是也无所顾忌起来,想着他还能帮自己找玉佩,也不算对自己全无心肝。
  于是她便去了,谢容与坐在椅上,手里把玩着她的玉佩。她很有礼道:“多谢谢侍郎,帮我……”
  结果他却道:“莫要谢我,我说要给你了么?”
  庄蘅一时没反应过来。
  帮她找玉佩却又不给她,还有这种人?
  她只能真诚道:“谢侍郎,这玉佩本也不贵重,只是国公府给子女的佩戴的,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应当看不上这个玉佩吧?”
  她以为他看上了她的玉佩,准备巧取豪夺。
  谢容与又一次被这姑娘的愚钝给气笑了,他将玉佩搁下来,“想要这玉佩,那接下来便我问,你答。”
  他真的怕庄蘅下一句是“那我不要了”。
  按照她这莫名其妙的性子,也不是不可能。
  那他去寻这玉佩便毫无用处。
  但幸好,她还是格外重视这玉佩,立刻点头,“好。”
  “来谢府前,庄非可有交代过你什么?”
  “没有。”
  “你们既是亲兄妹,你离府,你们二人都不交谈一二?”
  “阿娘离世他都没来过,我离府他便更不可能看我了。”
  “昨夜真的只是为寻玉佩?”
  “是。”
  这么一看,她进谢府,确实没什么别的意图。
  他对她想要探究的心也淡了下来,索然无味起来。
  到底也只是个小姑娘。
  以她这样不大聪明的脑子,庄非也不至于派她来谢府打探什么消息。
  她既然对他没别的意图,那他也没功夫继续在她身上耗下去了。至于她和谢容止的事……他也没闲心去管。
  他将玉佩递给她,庄蘅道谢,拿着玉佩走了。
  这次玉佩事件后的好几日,她再没见过谢容与一面。
  其实没见才是常态,她一个国公府的小姑娘,同他本就不该有什么交集。
  但她有些疑惑,想知道原主是怎么和谢容与发展感情的。
  目前看来,两个人毫无火花,彼此淡淡到像是陌路人。
  这不会是作者硬生生配的官配吧。
  庄蘅不喜欢这位官配,但既然是官配,好歹要能帮上自己的忙吧。
  显然谢容与并没有。
  庄蘅来了谢府后,见过不少人。
  不知是庄窈的缘故,还是因为国公府这名头,总之,所见之人无论身份尊贵与否,都对庄蘅很友善。
  于是让庄蘅有了一种错觉,觉得谢府除了谢容与,人人都很良善可亲。
  那日谢家的夫人赵氏来见庄窈,顺便和庄蘅姊妹二人坐下闲谈。
  她是谢容与和谢容止的生母,庄蘅无意间提到谢容与时,她却秀眉微蹙,“好好儿的提他做什么。”
  庄蘅一时有些发愣,居然还有母亲不喜欢谈论自己孩子的?
  在她一贯的思维里,母亲爱孩子天经地义,或许有的母亲不愿直接表达,但也不至于直接流露出这样的嫌恶之情。
  等赵氏走了后,她去问庄窈,“阿姐,谢侍郎不是夫人亲生的吗?”
  庄窈睇了她一眼,“可别乱说,这怎么可能。”
  “那……”
  “府中众人都不大待见他,原由你也清楚,他心狠手辣,谢家又最讲究气节名誉,便嫌他丢了谢家的脸面。”
  庄蘅总觉得有些怪,但又说不出哪儿怪,她想不明白。
  后来,她又见到了谢麟,谢容与的生父。看清他容貌的那刻,她倒吸了口凉气。
  那日惩戒谢容与的,便是谢麟。
  其实想想也不奇怪,以谢容与如今的身份权势,能教训他的只有自己的父亲。
  他有权有势是在府外,是在朝堂之上。在那里,他能翻云覆雨,但在府中,还不是要囿于亲缘规矩,老老实实受这惩戒。
  庄蘅能够感同身受是因为,她在国公府也有相同的待遇。
  她倒不是怜悯他,只是因为这样相同的“待遇”,于是两人有着微妙的重合。
  谢家规矩大,用早膳时,众人需在卯时三刻集聚在正堂。下人布菜,连碗碟碰撞的声响都没有,又因为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无一人开口说话,于是整个早膳用得格外憋闷。
  庄蘅倒是没管什么规矩,老老实实低着头吃就完了。
  她有时能远远地看见谢容与,虽然众人皆是不言不语,但也能看出他在其中的格格不入。
  她对这些若有似无的孤立并不敏感,只是因为自己熟悉这些感受,才能渐渐体会到他在府中的处境。
  然而不过片刻,她对他这短暂的理解便消失殆尽。
  原因简单,他和庄蘅不一样,他不是个正常人。
  那日用过早膳后,谢容止来邀庄蘅去后院看花。
  她知道谢容止人不错,对自己也很用心,更何况自己住在人家府上,无论如何总得给他些面子。早春晴朗,天色尚好,后院中花开得正繁盛,她现在又不惧怕谢容与了,出去一趟也无妨。
  于是她便略微装扮了一下,同谢容止出去了。
  两人往后院那边去,一路上惠风和畅,花香拂面,格外惬意。
  庄蘅有些奇怪道:“三公子,咱们不是去后院吗?”
  谢容止笑道:“你往日去的后院是东边后院,今日我带你去另外一边。”
  她点头,跟着他继续往前走,却不料两人走进去后,谢容止先愣住了,直直地看着不远处,面色凝重。
  庄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愣住了。
  不远处有两个人,一个双手双脚都被束缚,跪在地上,而另一人,则是谢容与。
  他穿着件石青弹墨藤纹云锦大袖衣,天气渐暖,春衫愈薄,如墨般的发用玉冠梳起,端的是个文雅清贵的模样,但唯一格格不入的便是他手中的那把弓。
  朝中对弓弩等管控甚严,一介文官,本不该有弓,但他却能拿着把弓在府邸之中,光天化日之下来威胁他人,足以见得他的权势之大,让他可以枉顾朝中律令。
  他看到两人,微微笑了,转头对着地上之人道:“既然你不肯说实话,今日我又有兴致,那咱们便玩些有意思的。”
  他将弓放下,让下人拿出一条黑色绸带,尔后慢条斯理地用绸带蒙住眼,淡笑着搭箭,将弓箭对准那人,“你说,我这箭能不能射中你?”
  那人面露恐惧之色,张口想要求情,却还是未能发出声。
  话未落音,他便松手,只见那根箭直直地飞向地上之人。
  第5章 试探你觉得,我还会让你走吗
  庄蘅忍不住闭眼,咬着牙没出声。
  她如今看着地上之人,便能想到自己那时被谢容与拿着匕首抵住脖颈时的恐惧。
  她心里知道,依着谢容与的性子,必然不会让他直接死了,只会让他在无止境的对死亡的恐惧中被反复折磨。
  有的人兴许并不惧怕一定的疼痛,但对死亡的恐惧才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