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三哥和你,是密友吗?”
  他有些诧异,但还是道:“是,我们关系很亲近,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庄蘅疯狂眨眼,终于想出了一个借口,“我马上要出阁了,便想多了解三哥一些,也好和他多亲近亲近。”
  他却诧异道:“你不了解他?”
  “三哥他自幼便养在了夫人膝下,同我一直没什么接触。”
  他沉思片刻,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了然道:“原来你不知……”
  “我不知什么?”
  他看了眼庄蘅,却掩饰道:“没什么。不过你们既是亲兄妹,虽然平日里接触少,想必彼此也是挂怀的。”
  庄蘅心想,胡说。
  谁也没有挂怀过谁。
  她最讨厌话说一半的人。
  但谢容止这种人,一旦不说下去,她再问他也不会说,反而只会让他怀疑。她只能微笑着点头,“是。那我便先去学琴了。”
  谢容止也笑着应了,顺手替她理了理发髻上的华胜。庄蘅硬生生忍住自己准备躲开的冲动,甚至还挂着微笑。
  等到终于能离开,她松了口气。
  她问芙蕖道:“他怎么了?”
  怎么莫名其妙又对自己如此感兴趣了,甚至动手动脚的。
  芙蕖想了想谨慎道:“兴许是……喜欢上小姐了。”
  庄蘅吓道:“千万别。”
  他要是喜欢上自己了,那她真就成众矢之的了。谢容与那么讨厌谢容止,只会拿着她作为两个人竞争的对象,那最后受苦的只有自己。
  她又想,幸好方才自己和谢容止的事情没被谢容与看见。
  于是她安安心心地去学琴了,刚坐下,忆柳便看见了芙蕖捧着的那木盒,于是笑道:“那是什么?”
  两个人近来相处得愈发融洽亲密,庄蘅真心把她当成自己的姐姐,彼此都是格外坦诚,于是庄蘅根本没隐瞒,直接道:“三公子给的,说是玉镯。”
  忆柳似笑非笑道:“那谢侍郎呢?”
  庄蘅语塞片刻,“他……他不知道就好。”
  “泠泠,你到底喜欢哪个?”
  “我能不能说,其实两个我都不喜欢。”
  “那也好,到时候你离开得也能利索些。”
  “恐怕得迟一些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离开。”
  “为何?”
  “因为我有件事情要做,很重要,等我做完了才能离开。”
  忆柳一直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即便两个人已经亲密无间了,但她绝不会直接去刨根问底到底是什么事情,只是道:“你想去做便去做,只是莫要耽搁了练琴。”
  “那是自然,我每日都在好好练琴呢。”
  待学完琴,忆柳又留她用了些点心,喝了几杯茶。闲聊一阵后,庄蘅这才告辞离开。
  谁知道一出琴坊,在外候着的车夫却对她道:“四小姐,方才谢侍郎派人来了,说是让我带着您去一趟西市。”
  庄蘅拒绝道:“我不去。”
  车夫为难道:“谢侍郎下的令,小姐莫要为难我了。”
  芙蕖道:“只是……国公府那边要如何说呢?”
  庄蘅点头,“对啊,我去了,国公府又要问我去了哪儿了。”
  车夫立刻道:“这点谢侍郎说了,他已派人去告知了国公府,小姐不必担心。”
  庄蘅叹了口气,只能道:“好吧,咱们现在去。”
  她有些心虚,因为自己根本没掌握任何有用的消息,现在去,也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再联想自己之前信誓旦旦地对他说“你放心,你不会死的”,她便更觉得好笑。
  一路上,庄蘅都在想,等会该怎么同谢容与解释这么多天了,仍旧一无所获的事实。
  等到了宅院门口,庄蘅下了马车,进去,但没有看见谢容与的身影。
  婢女对她道:“谢侍郎在正堂。”
  她便跟着那婢女过去了。远远便看见他坐在正中的圈椅上,手中握着卷书,面前的桌上点了根香,香烟袅袅。
  庄蘅站在他面前,唤道:“谢侍郎。”
  他却没有理睬她,仍旧盯着书。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等了等,只能自己先坐了下来。有婢女给她端了茶,她便自顾自地饮了一杯,谢容与却还是没有理睬她。
  庄蘅只能道:“谢侍郎是有何事吗?”
  他没吭声,只是伸手将书翻了一页,脸色似乎不大好看。
  “侍郎是忙着吗?”
  他仍没回答。
  庄蘅也有些恼了,心想你一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直接道:“既然侍郎忙着,那我便先回去了。”
  他见她起身真的要走,便立刻丢下两个字道:“坐下。”
  庄蘅撇嘴,
  重新坐下了,告诉自己,这个人就是这样,阴晴不定。
  他终于搁下了书,但并没有看她,口气还是如方才那般冷淡,“我瞧你见旁人倒是愉悦。”
  庄蘅却压根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傻乎乎地看了他一眼,“哦”了声。
  谢容与忍住将书扔了的冲动,咬牙道:“咱们的事等会说,我看你也并不在意,那便先同你说正事。”
  庄蘅却还是没听懂,又“哦”了声。
  他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猛地起身,对她道:“跟上。”
  她便也起身跟着他往里头走,待走到某个房门口,他却对她道:“在这儿站着,等我出来。”
  说罢,他便推门进去了。
  庄蘅不知他要做什么,等了很久却也没见他出来,有些疑惑,便试探着走了过去,轻叩了叩门,正准备开口唤他,却发现门并没有完全掩上。
  她透过门缝看见谢容与手里握着把刀,下一刻那把刀便插入了面前跪着的人的胸口,他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刀拔了出来,任凭那人胸口的鲜血长流不止。
  她吓得退后了几步,谢容与却已经推开门出来,看见她的神色,立刻将手里的带血的刀扔了回去。
  “我是不是同你说过,等我出来?”
  庄蘅吞吞吐吐道:“他……怎么了?”
  “办事不力,是个废物。”
  “办事不力就要死吗?”
  “不仅如此,他知道的也太多了,所以我没有留着他的理由。”
  她想,那自己也符合这两个条件,所以,她是不是也没有活着的理由了。
  “可是……可是……”
  谢容与静静地盯着她道:“你是不是想问,可是我杀了这么多人,难道就不怕么?”
  “那我便告诉你,我从来不信神,它根本没有资格审视我。小的时候,我看着有人死在我面前,于是我在心里无数次祈求神来帮帮我。但当我绝望的时候,那人死的时候,我曾经虔诚祭拜神在哪儿?”
  “所以,与其问这个问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好我交代你的事。”
  庄蘅知道他今日一定是情绪不佳,所以没说什么,默默低头。
  两人又往里走,进了另一间房,谢容与指着里头的屏风道:“坐到后头去。”
  庄蘅不解,“为何?”
  “我不想让旁人看见你。”
  她便乖乖坐了过去。
  不过片刻,她果然听见了脚步声,是个男子。
  那人对谢容与道:“侍郎,我们需得到那账本。虽说那账本现如今是在户部,但必定有副本捏在庄非手里。”
  “不要副本。”
  “为何?”
  “副本是给陛下看的,定是假的,朝中拨给李家手下兵力到底多少军饷,恐怕只有庄非和李家清楚,他有本真的账本,必定是在国公府。”
  “那若是得了那真的账本,想必陛下便可借机削军饷了吧?”
  “原先李家那位骠骑将军手下的兵人人都多得了好处,如今若是骤然削了军饷,再把这过错怪罪在李家头上,你猜他们会不会军心不稳?”
  “只是这账本……”
  “我自然有法子。”
  “是。”
  两人又说了几句,那人便离开了。
  庄蘅听得云里雾里,还是不明白这账本到底有何用处,更不明白怎么就军心不稳了。
  谢容与走过去,看着她道:“听明白了?”
  她点头,“听明白了。”
  “听明白什么了?”
  “偷账本。”
  “明白便好,不过你能不能做到,我倒是十分怀疑。”
  庄蘅蹙眉,“等等,谁偷?”
  “怎么?你不是国公府的?”
  她道:“我是,只是……这账本我不可能偷出来。”
  谢容与眸色暗了暗,“怎么?不愿意了?”
  庄蘅急了,“我说的是实话,我怎么可能偷出来,它在哪儿我都不知道。”
  “你之前不是说见过他取玉带么?在哪儿取的,你便去那儿的附近找。不过要小心,若是被发现,便是功亏一篑。”
  “我知道了,只是……若我没偷出来那账本,你不会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