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拔的瞬间,他的左手腕被人握住,他抬头,看到初夏忍痛的脸庞。
  沈未先用矿泉水帮她清洗了伤口,才上碘伏,却发现,她伤口的血似乎怎么也擦不掉,擦掉又冒出来,根本无法抹药。
  沈未问:“创口贴有吗?”
  初夏说:“在我包的内侧小袋里。”
  齐斯暮给沈未递过去一枚创口贴,鲸鱼图案的,很可爱。
  “初夏,你怎么流这么多血啊?”齐斯暮凑过来,“伤口也不深啊。”
  “就这样。”初夏发觉自己还拽着沈未的手,红了脸,连忙松开,“贴吧,我还要去找他们。”
  “你不找他们会怎样?”沈未帮她贴上创口贴。
  他的右手腕上覆了一层黏糊糊的东西,是她方才留下的汗水,黏腻湿润,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是什么感觉,他说不上来。
  沈未的神色里带着点不耐烦,也带着点嘲讽。
  仿佛在说“你不找他们,他们也不会在意”。
  初夏本来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他们的贴身丫鬟,毕竟这事她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她并没有回答沈未,而是想站起来,却被沈未按住肩膀:“就不怕再被玻璃扎到?”
  “我有鞋,我会把鞋穿上。”她赤脚走在沙滩上,是想体会细软的沙子,当脚被热热的沙子包裹时,那种感觉妙不可言。
  “用你这受伤的脚?再做他们的保姆?”沈未神色冷然,不给她留一点情面。
  初夏从来没有反驳别人的习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沈未看到向来乖巧的她,脸上露出不悦,樱桃唇几次欲启,却什么都没说。
  本来他还可以说出更直白犀利的话,但终究没忍心说出口。
  “你的手机呢?”沈未朝她伸手。
  “你要做什么?”初夏提防地看他。
  “告诉他们,你受伤了,不能做他们的保姆了。”沈未说得坦然,“我会负责你的安危。”
  “不,不用。”初夏从一旁的包里拿出自己的拖鞋,就要穿上,沈未直接拿了扔到一旁。
  “沈未,你做什么?”初夏不理解为什么沈未要这样,格外强势霸道,她不喜欢这样的人,跟廖知书一样,喜欢控制别人,她很反感。
  在他们这样的你来我往中,齐斯暮看不下去了,好心劝初夏:“初夏同学,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未哥是希望你能好好休息啊,别给你家人当牛做马。”
  初夏忽然鼻间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连忙用手去擦,却越擦越多,跟她受伤时止也止不住的血一样。
  好丢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初夏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
  她不想这样,但眼泪宛若汹涌潮水,将她覆没。
  “你们俩会不会说话啊。”孟际遇蹲下来,环绕住初夏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肩头,边帮她擦眼泪边安慰,“初夏,不哭了啊,我待会儿帮你教训他俩。”
  初夏也想停止哭泣,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不是因为他们说她是“保姆”“当牛做马”,是因为他们让她别这样做。
  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人让她别这样做,看到她这样做的人,不是看热闹,就是嘲笑她。
  她知道,这个世界很世俗,人人都爱捧高踩低,偏偏她是那个低处的蝼蚁,可以任人嘲讽。
  她以为自己这种事做多了就没什么了,但被人这么揭穿,她觉得又委屈又难受。
  不相熟的人都看出来她在家里的地位,他们三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内心那个反抗的小触角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探出头,戳着她柔软的心脏,弄得她特别不是滋味。
  初夏一抬眼,撞进了沈未那双漆黑眼眸,声音哽咽:“沈未,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
  其他几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竟然有人跟他们的未哥当面说讨厌?不要命了?
  沈未这下要抛弃这个女生了吧,她当不当“保姆”都跟他没关系吧!
  然而,他们听到的却是:
  “初夏,要不要跟讨厌的人,一起玩?”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桀骜不驯的未哥吗?
  第7章 手腕被拽住别急,我送你回去
  初夏向来与人为善,跟谁一起都和和气气,哪怕有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这都得益于廖知书对她打压式的教育。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要跟沈未说“你很讨厌”,说完她就后悔了,她以为他会勃然大怒。
  毕竟,她可是见过他以一敌多的打架场面,那真是够狠。
  这样的人,她根本就不能招惹。
  但她没想到,她没在他脸上捕捉到一点生气的迹象,更没有听到他怼自己,或者有不好的举动。
  他问她,要不要跟她一起玩。
  语气哪里还有方才的强势霸道,温和得不像话。
  ……
  理智告诉初夏,不要跟他们有交集,以后可能不会再见了,还是不要有来往。
  但心里却冒出来一个声音,你现在脚受伤了,还要为他们三个人当牛做马吗?有人愿意跟你一起玩,你不想玩吗?
  而且他们看起来并不是什么混混,反而……像拯救她脱离保姆之列的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
  初夏思索片刻,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沈未。
  沈未并没有离开,而是当着初夏的面跟廖知书介绍了自己,还说了初夏的情况,最后跟她说会把初夏背着的东西给他们送过去。
  手机开了外放,廖知书时不时跟一个男生说着什么,根本不在意沈未在说什么,只说“好好好”。
  “你都听到了。”沈未这次并没揭开她的伤疤。
  初夏没想到自己在他们心中的位置那么低微,她没受伤时,廖知书把她当保姆,现在廖知书得知她生病了,直接把她当一个可以抛弃的累赘。
  这就像一通羞辱自己的电话,初夏的心脏一直往下沉,几乎要沉入深渊,像被人狠狠捏着,生疼生疼。
  升起比方才还大的委屈,鼻子酸酸的,想要落泪,但她忍住了。
  她不敢看在场的任何人,觉得看向她的目光都是复杂的。
  她无法跟他们解释,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妈妈。
  *
  初夏没有跟他们一起去冲浪俱乐部,她被孟际遇搀扶着在一棵棕榈树下休息,负重前行的物品被齐斯暮送给了廖知书。
  等她再见到他们时,差不多过去了二十几分钟。
  起初,她靠在树干上,静静地看海,直到听到有人喊她,她才转头。
  一行人都换了衣服,她在电视里看过,是冲浪服,每个人的腋下都夹着冲浪板。
  齐斯暮走在最前面,笑着朝她挥手,仿佛他们认识很久。
  齐斯暮真像一颗行走的欢乐豆。
  沈未呢?
  初夏下意识地寻找他的身影,他在队尾,穿了一身黑色紧身连体冲浪服,凸显出少年人独有的身姿,挺拔修长,因为贴身,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不厚不薄,刚刚好。
  孟际遇正在跟他说着什么,他也在回应着。
  他们相处起来很自然,像认识好久的老友。
  “初夏,看我穿这身像不像去参加世界先生选拔赛的?”齐斯暮孔雀开屏似的在初夏面前转圈。
  初夏不知道什么是“世界先生选拔赛”,却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孟际遇见初夏是老实孩子,怼齐斯暮:“齐斯暮,你要是能参加世界先生选拔赛,未哥就可以当选世界先生冠军了。”
  高下立见的对比,齐斯暮却并不在意,仍嘻嘻笑。
  齐斯暮问:“初夏同学,你会玩冲浪吗?”
  初夏摇了摇头。
  “没事,下次有机会,哥教你!”齐斯暮说,“要不要往前走走,离近了看看我们冲浪?”
  “那儿没树,就坐这儿。”沈未站到树下,看着沙滩上洒下的烈阳。
  “未哥,谁还不知道你,你是怕初夏同学被晒中暑吧。”齐斯暮想到未哥跟他讲过第一次遇见初夏,她差点中暑的事,“你就护着她吧。”
  有男生开始起哄,问沈未是不是偷偷谈了小女朋友,结果直接吃了沈未一巴掌:“瞎说什么,别把人家小姑娘吓跑!”
  “你们搞什么啊,齐斯暮你说说,你们之前怎么认识的?”孟际遇懒得猜来猜去,直截了当地问。
  “未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说啦?”齐斯暮征求性地看向沈未,见他没反对,便说,“初夏不是未哥的小女朋友,上个月为未哥挡过刀,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这样啊~”孟际遇开始重新打量眼前这个乖乖巧巧、瘦瘦弱弱的女生,她竟然有为别人挡刀的勇气,真看不出来啊。
  孟际遇不由为她竖大拇指:“初夏,你很勇啊!”
  初夏被他们搞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件事不过偶然,她谦虚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