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的眼睛仿佛一汪海洋,引得她忍不住想要跳进去。
  ……
  初夏没奢望过能够再坐在沈未骑的自行车后座上。
  时隔两个月,再次有这样的体验,她既紧张又兴奋。
  当她问过之后,很快就后悔了,太晚回去会遭到他爸的打骂吧。刚才给他打电话的,她听出来了,是他爸。
  于是,初夏说:“还是不要去了,太晚回去,你爸会更生气吧。”
  “我自己住。”
  初夏听了很震惊,他是有爸爸的,为什么不跟他爸一起住?
  单独住,减少相处时的矛盾吗?
  她没有问沈未,此刻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被风吹起的校服外套,有些心疼他。
  一个人住,总归是孤独的。
  不会有一盏灯为你而亮,不会有热气腾腾的饭菜等着你,更不会有人陪你说话。
  她把孤独的人带来了离凌霄路最近的一个海边,夜晚的海,浩瀚无边,远处连接着黑漆的天幕,近处洒了点点星辰和月光。海风吹拂,海面荡起层层涟漪,裹着月色和星辰,绵延至远方。
  初夏第一次看到夜晚的海,不似白日里那么干净、湛蓝,是深沉的、庄重的。
  走在沙滩上,听着海风拍岸的声音,看着潮来潮去的海水像浪花卷起,闻着空气中的海水味,和身边沈未身
  上传来的雪松味,她觉得这一刻,自己是被上帝眷顾的人。
  沈未打破了沉寂:“这么晚你不回去,你家人不会说你?”
  初夏不是天生胆小,但自小在廖知书的打压式教育下,她不得不变得很乖,尖锐的部分都被打磨,成了一块光滑的石头。
  骨子里剩余的一点点反叛,她用过几次,下场都挺惨烈。
  这次,希望可以逃过一劫。
  即使不会,那也没关系。
  毕竟,跟沈未偷来的这一点时光,足以填补她漏风的心脏。
  初夏笑了笑,撒了个谎:“我跟我妈发了信息,说跟同学们一起玩,会晚点回去。”
  沈未没有看她,如果看的话,会发现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笑没有抵达眼底,眼睛是闪烁的。
  初夏往海边走,风吹起她的马尾辫,往后扬着。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沈未拽住了初夏,“别再往前走了,浪打上来,会把鞋子弄湿。”
  初夏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了沈未身边,看着明暗交织的海:“你有没有觉得,海的声音很好听?”
  “好听吗?”沈未从小在海边长大,来过无数次海边,早已对海的声音免疫。
  “嗯,很好听。”初夏重重地点了下头,“我喜欢听海的声音,像在演奏一场快乐,有时低沉婉转,有时声势浩大。”
  “你会考去有海的城市吗?”
  “我还没想好。”初夏很想知道他会考去哪座城市,顺着他的话说,“你呢?”
  沈未坐到了沙滩上,把书包放到一旁,身体后仰,双手撑在沙滩上,遥望天空:“我也没想好。”
  他看着背着双肩包站着的初夏:“背着书包站着不累吗,过来坐。”
  他的手在旁边的沙子里扫了一圈,扫出了几颗碎贝壳,朝海里扔去。
  初夏没想到他会如此细心,跟他说“谢谢”。
  沈未吊儿郎当地说:“谢什么,我也是为自己考虑。你受伤了,我可背不动你。”
  “还有谢谢你送我的圣诞礼物。”初夏说。
  “当时怎么不拿出来?”沈未看着她被风吹得扬起的头发,他只要坐直身子,头发就会吹到他脸上,但他没这么做。
  她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展示那件礼物,彼时她想,她的礼物是最特别的一个,别人看了会怎么想,会怎么议论,她不敢拿出来。
  初夏没有回答,而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送我的跟送别人的不一样?”
  “你想多了,并不是我想送你不一样的。”沈未不慌不忙地说,“本来我准备了四份礼物,没想到你会来,如果我给他们一人一份,你没有,你会怎么想。我不希望,你是例外。所以,就额外加了一份,随机给的,谁能拿到那份不一样的就是谁的。只是,那份不一样的,被你拿到了。”
  在沈未没跟她解释前,初夏一直怀着一种不该有的想法,她觉得自己在沈未心中是特别的,如果不是特别的,为什么要唯独送她一条编织手链。
  手链看起来是手工编织的,用深浅不一的蓝色和白色编织而成,上面还挂有两条鲸鱼的尾巴,一大一小,依偎着。
  她喜欢蓝色,喜欢鲸鱼。
  像为她量身定制。
  第25章 回礼世界像漏风的孤岛,你带我走入良……
  但沈未说“我不希望,你是例外”。
  原来,她跟其他人一样,她不是他的例外。
  她膨胀的那颗心,凋落成泥,沉入海底。
  她本不该有那些不该有的想法,不是吗,真的是自作自受!
  不过,沈未的话,听着是有漏洞的,准备了四份礼物,为什么会多出一个绒布袋,为什么派发的礼物中,她是那个得到特别礼物的。
  也许,他多了一个绒布袋,而她得到了特别礼物,不过是运气好。
  一切好像都可以自圆其说。
  初夏把书包放到沙滩上,从包里拿出手链,看着上面吊着的两条鲸鱼尾巴:“手链,我很喜欢。”
  “不戴看看?”沈未看到她的嘴角向上扬着,不禁也勾了勾唇。
  初夏想直接戴上去,却发现小了,戴不上去。
  “这是可以放大缩小的。”沈未从她手里拿过手链,把链子放大,再递给她,等她戴上后,又帮她拉了拉链子,调到了合适的位置。
  他的指腹轻轻地擦过她的手腕,初夏的脸瞬间浮上一层浅浅的红晕。
  一碰即逝,仿若云烟。
  她抓不住,但那种感触,却深深地从她的腕间蔓延开,震着她的心脏。
  初夏抬起右手,手腕上的手链,在月色下格外好看。
  从没有人送过她圣诞礼物,这是第一次,也是最特别的一次。
  为表谢意,初夏从包里拿出一支药,还有棉签,递给沈未:“受伤了要治疗,不治疗会好得慢,也会疼。”
  沈未看了看药,忽然笑了,没有接:“不用,习惯了,疼久了就不会疼了。”
  初夏拧开药,在棉签上挤出豆粒的大小,递给沈未:“伤口早点愈合,也能早点生出新的勇气。”
  “勇气有什么用?”沈未本来今天心情挺好,跟齐斯暮他们一起玩得开心,但好心情却被沈良毁了,他一次次给他打电话,一次次催他赶紧回去,要是不回去就等着他的鞭子。
  他不怕沈良的鞭子,鞭子砸在他身上太多次了,从小时候到现在,多到他根本数不过来。
  他有些麻木了,对砸身上的鞭子麻木,对疼也麻木。
  懒得去搭理那些伤口了,除非特别明显的,他会用创口贴盖住。
  越是这样,越欲盖弥盖。
  没办法,他可不想让别人看到创口贴下面斑驳的伤口。
  “勇气有用,也没用。”初夏见他没有接棉签,收回了手,看着无垠的大海,“勇气不能让我们开心,也不能让现状改变,勇气就是,我们明明知道它没用,但会从心里滋生出一股力量,这股力量会让我们可以往前走,走多远不知道,但总不会让我们停留在原地。停留在原地的人,是被困住的鸟,无法飞去任何一个它想去的地方。我不想成为被困住的鸟。沈未,你也不要。”
  “没想到乖学生还会安慰人。”沈未沉郁的脸露笑,从她手里拿过棉签,问初夏,“是这里吗?”
  他早已忘了伤口的具体位置。
  “往上一点,再往左一点。”初夏抬手指着他眼角伤口的位置。
  沈未将药抹了上去,但抹得并不匀,初夏看了想帮他抹下,不过没有说出口。
  他能抹就好了,抹不匀也没什么。
  “我没准备什么,”初夏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送你这个吧。不过,只剩半瓶了。”
  沈未看着初夏手里拿着的红棕色的小罐子,轻笑一声,接了过来:“这不是小孩吃的吗。”
  他之前带着沈嘉奕逛超市时,她还问他要过,但他没给她买,告诉她,小孩吃巧克力糖容易蛀牙,蛀牙了就不好看了。
  “大人不就是长大的小孩吗,也许是没有长大的小孩。”初夏有时觉得自己好像还停留在十岁之前,那时,奶奶还在,会给她买她最爱的mm巧克力豆。
  “你没长大?”沈未倒出了一颗蓝色的,咬开酥脆的外皮,牛奶的清甜混着巧克力的味道,齐齐涌上唇齿。
  他不喜欢吃甜的,此刻却觉得这颗巧克力豆的味道还不错。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长大,但我想成为我想成为的那种大人。”海风拂过,有了些凉意,初夏不由得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环住了胸口。
  “什么样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