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世界末日来临前,始终陪在身边的那个人,一定是真爱吧。
  她没体会过,但渴望有个人陪着。
  她害怕走的那段夜路,他坚持陪她走了七天。
  圣诞节那天,他送她独一无二的鲸鱼尾巴手链,陪她走过夜晚的海边。
  沈未的出现,让她知道,原来,不被重视的小孩,也可以被人重视。
  十八岁沈未的陪伴,虽然短暂,却足以填满她的一生。
  听完这首,初夏的心里百般滋味,如今喜欢的人就在身旁,却还是说不出一句“我喜欢你”。
  第二首是《你不是真正的快乐》,第三首是《stayalive》。
  engineswon'tturnandthetrainwon't
  leave
  引擎不再运作火车不再启程
  iwillstaywithyoutonight
  今夜我会陪伴着你【注2】
  ……
  好听的旋律在耳边萦绕,初夏的思绪回到了2014年的元旦晚会,她被初阳锁在房间里,后来逃出来,拼劲全力地跑向操场,却依然没有看到沈未的演出。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那是她往后日子里,无数个夜晚,常常冒出头的遗憾。
  未料,他却把她的遗憾装进了他的歌单里。
  也是,她选的可都是他喜欢的呀!
  他的口味还跟从前一样。
  这首结束后,又是《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听了两个来回,初夏发现,他的歌单里只有这三首歌,都是当年她写在便签纸上,给他的歌单。
  沈未,你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你的歌单里选的歌都是我选的?
  初夏的心忽然湿哒哒的,仿佛被梅雨浸润着。
  眼眶也泛起一阵热意。
  啪嗒,有一滴温热,掉落在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
  ……
  “初夏,你怎么哭了?”
  声音很低,又很轻,仿佛来自远古,那么不真切。
  第38章 歌单初夏,为什么你的血还在流?……
  初夏刚想擦眼泪,却有一只手朝她伸过来,帮她擦那源源不断往下落的泪水。
  好丢人,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哭呢!
  好想忍住不哭,但一片朦胧中,看到他虎口处两道交叉的伤痕,心头的酸胀越来越浓烈,泪水越流越多。
  而沈未,极为耐心地帮她擦着。
  他的手指好干燥,也好粗糙,一看便是历经岁月磨难的手。
  这只手握过枪,抓过坏人,也被人伤害过吧。
  车忽然靠着路边停了下来,发动机的引擎声听不见了,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清晰地听到初夏的哭声和抽噎声。
  沈未的手从她的脸上移开,双手握在方向盘上,越握越紧,右手的指腹间沾满她的泪水,渐渐冷却,粘在方向盘上,又渐渐蒸发。
  他一直看着初夏,她双手捂住脸,努力地吸着鼻子,胡乱地擦着眼泪,放下双手时,眼睛红得像兔子,声音带着些许哭腔:“我没事。”
  都哭成这样了,还没事?
  “脚太疼了?”沈未看着她穿着凉鞋的脚,她跟着他走了一天,还穿着薄底凉鞋,不累才怪,“我看看。”
  他的手刚想伸出去,初夏吓得往后一缩。
  她怎么可能让他看她的脚,她看过了,两只脚的脚底都起了泡,走一步都疼。
  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丑陋。
  而且,脚底的疼没什么,在她29年的人生里,受过太多太多的疼痛,这点不值一提,她没放在心上。
  她哭不是因为难受,而是因为穿越时光的动容。
  十年来,他的车里,他的手机里,或者别的任何地方,他的歌单里是不是只有这三首歌?
  她抬头去看,隐约看到歌单名上有一个“等”,还想再看下去,长臂伸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再看时,页面已被切换到当下歌曲。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的旋律在耳边响着,唱着的“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深深地震颤着她的心脏。
  沈未,你知道吗,这三首歌,也是我这十年来一直单曲循环的歌。
  如今,“我喜欢的歌,成了你的歌单”,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吗?
  好像天空终于吻到了大海,飞鸟终于找到了森林,失落的灵魂终于等到了爱的回归线。
  “沈队,我没事。”
  一句“沈队”,瞬间把沈未拉入现实。
  他们之间,不再像从前,两人中间,仿佛被拉上了一道线,隔着银河般的疏离。
  “夏导,你应该不会为了脚疼哭。”沈未想起了她当初为他挡刀都没有掉一滴眼泪,怎么会为了区区的脚疼而哭呢,方才他真的是太小看她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哭,如果是因为我,那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他边说着边伸过手来,摊开掌心。
  虎口处的伤痕蔓延至手心,有些狰狞。
  她一点都不怕,久久地看着他的伤痕,半晌才看向他手心里的东西,看得鼻头骤然一酸。
  是一枚黄色的巧克力豆,上面有着白色字母m。
  初夏还记得,在那个离凌霄路最近的海边,他们一起漫步,她送给他半罐巧克力豆,告诉他,黄色代表天天快乐。
  沈未,你是希望我不要哭,希望我天天开心吗?
  初夏觉得保持了一天的理智,怎么在最后关头丢盔弃甲了呢。
  哪怕回到家,那种羞耻感还缠绕着她。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还红红的。
  洗了把脸,脸上全是水珠,长长的眼睫上也挂着几滴,朦朦胧胧间,镜子里好像出现了一双眼睛,眼眸黑得厉害,右眼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痣。
  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俊朗的面庞,黑色的头发。
  逐渐显现出一张完整的脸,启唇跟她说:“夏导,从明天开始,你不用穿这双凉鞋了,穿运动鞋。如果你一定要穿凉鞋,把脚弄伤了,影响拍摄进度,我可不负责。”
  这是沈未送她到住处楼下,离开前跟她说的话。
  没有一点强迫的意味,透出对她的关心。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看上去难驯不羁的他,依然心怀善意。
  *
  那之后,初夏再没穿过那双薄底凉鞋,两双薄款运动鞋交替着穿,即使这样,跟着沈未到处跑的这个月,她的脚上还是经常会起泡。
  抹药、溃烂、结痂,循环往复。
  跟她曾经大腿内侧的伤痕一样。
  沈未比她想象中的忙很多,有看不完的卷宗,接踵而至的案子,“少女谋杀案”迟迟没有进展,沈未看起来比谁都着急,办公室的黑板上画满了四起案件。
  案件有所突破,是在八月底的一天,初夏拍完沈未回住处。
  从公安局到住处的那段路,走回去只要十分钟,回住处前,她先去药店买了点擦伤药、碘伏之类的应急用品。
  买完,她为了能早点回去,绕了条近路,拐进了一条小巷,越往小巷深处走越黑,正想要返回去,只见从另一处黑巷蹿出来一道黑影,从背后抱住她,一手死死地箍住她的胸,一手捂住她的口鼻。
  她本能地挣扎,本能地呼喊,但力量远远不及那人的,喊出的声音破碎,被淹没在夜色里。
  猛然想起“少女谋杀案”,想起沈未多次跟她提过晚上过了九点就不要出门。
  她吓得不敢挣扎了,须臾的冷静之余,想起斜挎包里带着防狼喷雾,连忙慌乱地拉开拉链。
  他还在把她往巷子深处拖拽,手撩开了她的短袖衣摆,几乎要伸到她的衣服里,她拼了命地转身,趁机挣脱开桎梏,朝他的眼睛里一通喷。
  对方发出压抑的吼声,捂住双眼要去抓初夏。
  初夏吓得又往他眼睛里喷,边喷边往后退,见他被喷得眼泪直流,不敢上去抓人,连忙往外跑,边跑边慌乱地掏手机。
  好像身后有脚步声,她吓得根本不敢回头看。
  那个人是不是追上来了?要是追上来了,她该怎么办?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将她包围。
  她还不想死。
  她才遇见沈未一个多月,还要跟拍他十个多月呢。
  不知跑了多久,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整个人往前趴去,重重摔倒在地,根本不顾疼痛,迅速爬起来又跑。
  她好希望脚下有风火轮,这样就能跑快一点,跑出这条黑暗的小巷,跑到光明处。
  但她的速度慢了下来,身后的脚步声好像还在,她拼了命地一刻不停地往外跑。
  手放在口袋里,为什么拿不出手机?
  半晌,终于拿出了手机,但她根本停不下来,怕一停下来又要落入那个人的掌控中。
  到了巷子外一家亮着灯的花店前,初夏才停住,给沈未拨了电话。
  拿着手机的
  手不停颤栗着,心也扑通扑通地狂跳,说出的话断断续续:“沈……队,我……好像……遇到……犯罪嫌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