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嗯。”沈未点了下头。
  “谢谢!”初夏接过钥匙扣,毛绒鲸鱼好温暖。
  第一次有人送她生日礼物,内心格外雀跃,一贯淡然的脸上满是笑意。
  初夏坐上公交车,看到沈未还站在车站前,她朝他挥手,他站着没动,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看着她越来越远。
  她挥手示意他离开,他好像没有看懂,依然站着,仿佛屹立天地的千年古树。
  沈未,回去吧。
  初夏在心头默默地念着,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窗户开着,她几乎要探出头去,看到沈未还站在那里,渐渐成了小小的影子。
  公交车拐了个弯,她再也看不见沈未了。
  她手里始终握着鲸鱼钥匙扣,想着刚才沈未都跟自己说了什么呢?
  是跟她说了“生日快乐”吧?
  其他呢,其他还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分辨出。
  原本喧嚣的世界,在她生日这天变得无比安静。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第52章 是沈未吗?看到的背影,好像一场梦……
  昨晚,初夏刷题刷到晚上一点四十,本来想去洗漱,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没有敲门声,来势汹汹,门撞到了墙上,发出砰的响声,又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初夏刚转头,脸颊却被人啪啪啪地甩了几巴掌,声音比方才的撞门声还大,打得她脸颊又疼又麻,耳朵也嗡嗡作响。
  原本扎得整整齐齐的马尾辫,也被打散了,头发凌乱地挂在泛起巴掌印的脸侧。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生
  日这天,廖知书会这样对她。
  她从不奢求有人记住她的生日,也不奢求有人给她生日祝福,更不奢求有人送她生日礼物。
  灾星的世界里,从来就不该有奢望。
  但能不能不这样对她?
  迈入十九岁的她,她还卡着点,祝自己“生日快乐”,祝自己“永葆童心”,祝自己“高考顺利”。
  三个祝福里,第一个祝福便被廖知书狠狠打破。
  她构建的梦幻城堡,被廖知书推翻了。
  初夏的脸颊火辣辣的疼,但她没有捂住脸,也没有撩开脸侧的头发,而是格外安静地抬头,用那双杏眼看着廖知书。
  她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眸里起了波澜,带着些埋怨,也带着些恨意。
  她做廖知书的玩偶很久了,但做久了,玩偶也是会疼的,疼了之后,也会做出相应的反应。
  初夏看到廖知书的头发也是乱的,眼睛红红的,像哭过。
  这不像她认识的廖知书。
  她认识的廖知书高高在上,眼睛珠子都是向上的,只有看她宝贝儿子和宝贝老公时,眼睛珠子才会落回中间。
  此刻的廖知书,像被人践踏的可怜虫。
  但这可怜虫看她的眼神格外凶狠,像要把她sha了。
  廖知书看着初夏,她的眼睛跟初文北真像啊,圆圆的,看起来无害,但瞪人时,都很可怕。
  这样的眼神她看过太多次了,她很厌恶初夏这样看她,小时候这样看她,现在还这样看她,真是一点没变!
  廖知书又伸手,重重地甩她脸上。
  她没有听到初夏发出一点声音。
  初夏这点她很佩服,小时候也是,她再打她,她都不会哼一声,一开始还会哭,后来连眼泪都不会掉一滴。
  偏偏,初夏越这样,她越气愤,仿佛自己伸出的拳头,都打在了棉花上。
  廖知书需要听到她的声音、听到她的求饶,却一次都没听到过。
  “初夏,你这个灾星,你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廖知书气道,“因为你,我差点大出血死了!”
  “妈,这话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大出血怪我吗?我让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了吗?你生下我,还不是因为哥。”初夏的脸好疼,嘴角好像撕裂开了,但她习惯了这样的疼痛,忍痛抬头看廖知书,眼里透着不屈,“如果哥不是有血友病,你会生下我吗?你生下我,不就是让我做哥的备用血库!”
  “做你哥的备用血库怎么了?”廖知书拔高声音,“初阳是你哥,你哥是病人,你为他输血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的?
  初夏扯开冒出血珠的嘴角,苦笑着。
  那么,有谁关心她,她也是病人啊!
  她很早就有抑郁症,常常对周遭的人和事物感到漠然,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同学都觉得她高冷到不行,很难接近。
  上小学一年级时,她的同桌说她笑得好假,她哭也从来不安慰她。一开始,她不懂,觉得自己的性格就是这样。
  后来,她才知道,这不是性格使然,而是病让她变成了这样,变得对什么都没有太大的情绪,几乎很难感受到别人的喜怒哀乐,连她自己的情绪也很难感受到。
  可是,有谁关心过她有没有笑过吗?有谁关心过,为什么她常常面无表情吗?
  还有,她天生有凝血功能障碍,每次给初阳输完血,都要花好久才能恢复过来。
  她没有那么大的食量,廖知书却强迫她多吃,体重必须维持在90斤以上。
  那些她不得不吃下去的饭菜,那一袋袋输出的血,有谁问过她,愿不愿意去做吗?
  左手臂上经常出现的针孔大的痕迹,有谁问过她疼不疼吗?
  廖知书没有,初文北没有,初阳也没有。
  在这个看似是家的家里,她从来都是,局外人。
  还有,从三岁起,廖知书折磨她时,有人管过吗?
  没有!
  她活在人世间,却一直陷在深渊。
  “妈,按照你的逻辑,我应该给哥输血,我应该做哥的备用血库。”初夏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哽咽,眼眶也有些泛红,“那么,我作为你的女儿,是不是理应得到你的关心和爱,而不是你的打骂?为什么……你……你没做到?”
  廖知书折磨了她十六年,她没跟她说过这么多话,没哭过一次,但这次,却控制不住地哭了。
  眼泪从脸颊滑落,落到流血的嘴角。
  湿湿的,涩涩的,好疼!
  疼的不是嘴角,而是她不停颤抖的心脏。
  ……
  即使初夏这样说,廖知书非但没有换位思考,理解她,反而变本加厉地打她。
  等折磨过去,洗澡时,初夏才发现,自己听不见了,平时能听到的哗哗水流声消失了,她捶打着瓷砖,也听不见一点声音。
  她狠狠地咬着下嘴唇,好疼,疼得冒出血珠,却没有停下来,在嘴唇下留下深深的齿印。
  初夏无力地靠在瓷砖上,明明上面还带着温暖的水汽,明明现在是温暖的六月天,她却觉得好凉好凉。
  她看到门上的磨砂窗户前,有一道身影,跟平时的一样。
  她下意识地把双手挡在了胸前,找了个即使站在门边也看不见的角落蹲了下来。
  妈,我是灾星,你为什么要生下我?
  你可以不生下我的,对不对?
  那样,我就可以不用吃不想吃的饭菜,不用让自己的左手臂上经常留下针眼,不用让自己的血一次次流进那个浑蛋哥哥的身体里,也不用再做那个浑蛋哥哥的备用血包……
  ……
  初夏没想到会在自己生日这天遇到沈未,更没想到,他竟然会给她送礼物。
  他送的毛绒鲸鱼钥匙扣,她很喜欢。
  他怎么知道她喜欢鲸鱼的呢,而且还是她喜欢的蓝色。
  沈未,你跟我说了什么?
  好可惜,我一句都没听见。
  我看着你说话,只是一遍遍告诉自己: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点头。
  因为,你说什么都对。
  最起码,在我这里是这样。
  *
  高考第一天,初夏没料到自己会再次见到沈未,他不是要去国外留学吗,为什么还要来参加高考?
  他穿着校服短袖,看上去不太合身,有些宽大,风吹过,衣服贴上背,能清楚地看到凸起的肩胛骨。
  她远远地看着他,加快步伐,想走过去跟他说点什么,但他走进了考场。
  考试时,她想着,要是能再遇见沈未,一定要跟他当面说“考试顺利”。
  她可以听见外界的声音了,她想听一听沈未的声音。
  然而,直到下午考完数学,她都没再见到沈未。
  看到的背影,好像一场梦,好像不是沈未。
  也许是她看花眼了吧。
  怎么会是他呢。
  他怎么可能在考场。
  考完时间还早,刚过五点,外面的天还亮,初夏跟之前一样,还是最后一个走。
  刚出考场,没想到初阳在外面等她。
  她不想搭理他,想装作没看见,却被他拽住手腕,拖到了他的身边。
  “今天考得怎么样?”初阳问她。
  “还好。”对初夏来说,这天考试的题型不算多难,大多数都刷过,她做完也都再检查了一遍。
  “我还有些题型不会,晚上帮我复习下吧。”初阳跟她说了个地址,她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