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妾?”卢天流冷道,“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妾!你懂那是什么概念吗,等日后,她就是皇妃,她生的孩子,可能就是未来的天子,这是普通的妾吗?”
  “怎么不是普通的妾呢,天下的妾不都是一样么?”方梦琪道,“妾就是妾,普天之下谁家可以以妾为妻?便是画屏,你至今都没有纳她,多次跟我商议想要让她做平妻,难道不都是舍不得她做妾么?”
  “你懂什么!”卢天流怒道。
  “我是不懂。”方梦琪凄然道,“可我知道,皇宫是最见不得人的地方。我宁愿我女儿去平头百姓家里做正妻,也不想她去做天子的妾室啊。”
  卢天流嗤道:“无知妇人!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画屏比你胜在何处么?便是胜在这里了。”
  恰在此刻,卢望秋从卧房中走
  出来。他看向父亲,满眼都是惊喜:“父亲,画屏姐姐醒了。”
  随后在目光扫到方梦琪时面露不虞:“母亲,你声音小一点,画屏姐姐一定是被你吵醒的,你就不能安静地跪着么?”
  卢天流立即抬脚要跟卢望秋一起进去,闻言也看了一眼方梦琪,道:“你在这里碍眼,回去反省吧,顺便也想想该怎么教女儿,现在女儿被你惯得不成样子,你自己想想清楚,未来到底是要让她做天家媳,还是嫁给贩夫走卒,一生一世都困顿劳苦。”
  方梦琪梦游一般地踏出门去,看见躲在门后,正在流泪的女儿。
  她迎上去,女儿对她说:“母亲,我不想嫁给太子为妾。”
  她也道:“母亲,母亲不会让你做妾的。此生母亲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做妾。”
  女儿又道:“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方梦琪闭上眼睛,她眼睛干涩得像火烧一样,卢天流父子所说的话像魔音一样萦绕在她脑海之中,许久许久,她睁开眼,她说:“母亲会想办法。”
  她说:“我要跟你父亲和离。”
  卢迟迟点了点头:“好,母亲。”
  女儿道:“母亲,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翌日崔令仪瞧见的就是双目猩红的母女二人,卢迟迟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崔令仪叮嘱人煮鸡蛋来,剥了壳在她面颊上轻轻地滚,罢了她问方梦琪:“方夫人,你想好了?”
  方梦琪声音虽然怯懦,眼神也有些胆怯,但是每每看见自己可怜的女儿,都会鼓起一点决心。
  她说:“我要和离。”
  她反复说:“我要跟他和离。”
  崔令仪道:“那我这就为你写和离诉状。可是方夫人,这和离诉状交到了京兆府去,你就没有回首的余地了。”
  方梦琪犹豫地看了一眼女儿,卢迟迟立即开始假哭。
  “我绝不后悔。”方梦琪道。
  诉状送达之后,京兆府就开始走流程了。经过审查诉状的内容后,京兆府认定卢家确实有弃妇嬖倡、以妾灭妻的行径,决定受理案件,随后向卢家送达了牌票。
  卢天流并没有看到牌票,是日期将近,卢望秋看到的。
  方梦琪离家出走,其实原本卢家并没有人察觉。只是卢天流近几日的茶水不再可心,饭菜都做得马虎敷衍。他发过了火,也不想跟人多说,便咽下去不提,直到有一日,他发现自己的朝服上染的尘土接连几日没有清洗。
  他打定主意要给方梦琪一点教训了。
  卢望秋的生活也遇见一些麻烦。
  他除了每天下午跟着画屏学习以外,每天上午还要去国子监读书。往日他在国子监所用的物什都是方梦琪亲自为他准备的,这几日方梦琪不在,他的日常用具都出现了短缺。往常只要书童告知方梦琪明日的课程,方梦琪便会为他准备适用的毛笔,但这几日方梦琪不曾为他准备,先生还为此批评了他。
  卢望秋气势汹汹地冲去母亲的居所要跟母亲算账,谁知一问下人,母亲已经离家数日了。下人还为他送来了京兆府的牌票,上头写明了母亲要和他父亲和离。
  他举着牌票去找到父亲,卢天流本来还不相信:“一定是你母亲伙同那个崔小姐故意弄出来的。”
  但后来京兆府的人还曾亲自登门传了信。
  卢天流暗恨道:“一定是你母亲欲擒故纵,不满意最近我对她的冷待。罢了,我去见她,胡闹总要有个限度,把这件事情闹到京兆府,难道不是丢我的人吗?”
  彼时方梦琪正在女德班绣花。崔令仪给她请了新的大夫,判断她并没有消渴症,并且对症下药吃了几次,脸色竟还渐渐红润起来,并非将死之相。
  而卢天流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过来,围住了女德班。
  第50章 第50章巧取豪夺
  “卢侍郎好大的阵仗。”崔令仪推开门扉,只见面前二十余名家丁把庭院围得铁桶一般,卢天流还穿着官服。
  他儿子卢望秋只见大门打开,立刻冲上前来:“母亲莫要糊涂!陛下前日还赞父亲治家有方,若此事真闹上公堂,父亲的官声还要不要了,我和妹妹的体面又如何才好?”
  “治家有方?”崔令仪轻嗤,从袖袋中取出盖着京兆尹官印的文书,“令尊宠妾灭妻,官府业已查证。令尊强令正妻长跪妾室门前。按大周律,以妻为妾,以婢为妻者,徒二年。”
  她又问:“听闻卢公子今秋要下场考童生试?”
  卢天流铁青着脸推开儿子:“崔小姐,我与令尊同朝为官,总要彼此留些体面。你当真要为个妇道人家强出头?”
  崔令仪笑了一声:“卢大人与其担心我父亲,还不如忧心忧心自己。陛下最重嫡庶尊卑,上月刚处置了纵容外室辱骂主母的户部李侍郎。”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卢天流额角暴起的青筋:“您猜事情倘若闹到陛下那里,您会怎么样?”
  画屏自人群之后踉跄扑来,眉眼轻蹙,美人面上拢着轻愁:“郎君万不可为了妾身做到如此地步,妾愿在公堂作证,自陈卑贱之躯不堪侍奉……”话音未落便软软晕倒在卢天流怀里。
  卢迟迟在一旁嗤笑出声:“父亲还是带着画屏姑娘去太医瞧瞧吧,晕就晕,恐怕她病还没好,别再赖上我母亲。”
  卢天流接住画屏,半晌他仰起头问:“方梦琪,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出来么?”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有什么事不与我商量,先去找外人。”他叹道,“假如你有事先对我说,便不会发生这样多丢人现眼的事情。你可知你和离,影响最深的是谁?正是你的一双儿女,倘若你和离了,迟迟以后嫁给谁去?京中的高门大户,哪家肯要一个母亲自主与父亲的离婚的新夫人?”
  “你住口!”方梦琪在屋内实在坐不住了,她夺门而出,话还没说先流下眼泪,“京中的高门大户,哪家又会要一个父亲宠妾灭妻,罔顾人伦的新夫人?”
  “梦琪,和我和离,你也并没有好处不是么?”卢天流耐下性子道,“你倘若和离了,没有娘家可去,她崔令仪能接纳你一日两日,还能接纳你一生一世?你若在我府中,永远都是我的夫人,你还要怎样呢?”
  “我要和离。”方梦琪道,“你不必再说了,这些都与你无关。”
  “除非我死,否则和离绝无可能。”卢天流怒道,“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内宅妇人能有什么手段!”
  卢天流抱起画屏,转身而走。崔令仪侧过头看向方梦琪,笑了一声。
  “如今诉上公堂他都不肯,你以为和离书他肯轻易签字?”
  方梦琪仰头望着她,目光闪闪:“他为了不和离,竟还自己来到这里,他是不是……”
  话说到一半,她又把涌到嘴边的那句话咽了下去:“他不是。”
  崔令仪道:“是,他不是因为舍不得你才来的。他仅仅是因为你要跟他和离丢了面子,他不情愿而已。”
  “那他为什么不肯和离呢?与我和离了,画屏也可以得偿所愿了。”方梦琪流下一滴眼泪。
  崔令仪仰头看向画屏离开的方向,微微蹙眉,随后又笑了。
  “你可要多谢她。”崔令仪道。
  “崔小姐,你说什么?”方梦琪问。
  崔令仪转过头看向她的眼睛:“我说你要多谢画屏。若非是画屏献身,有的事情可能你永远都看不透。”
  “你知道为什么卢天流那么宠爱画屏么?”
  “为什么?”方梦琪果然被她这句话吸引了注意。
  崔令仪道:“是谢大人在调查令尊令慈的事情之中意外发现的。令尊过世后,卢天流陪你回乡吊唁。因为他有官身,你们县上的官员为他安排了宴饮,宴上,他看中了当时只有十四岁的画屏,彼时,画屏还叫何清露。”
  方梦琪一怔。
  “何清露的父亲就是你们县上的县令。何县令舍不得把女儿送到你们府上做妾,卢天流非但不以为意,还转而将他提拔到上京城来。只是没过几年,何县令要给女儿定亲,卢天流立即弹劾了他。”
  “结果你是知道的,何县令身为首犯,斩首示众,从犯流放,家中女眷都充作官奴。你丈夫就赎回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