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然而此事还有诸多疑点,不能简单通过尸检报告就这样简单推论。若乔可真是因被强迫而记恨穆从南,那为何要选择在纳妾宴这个特殊时刻下毒?而且,一个普通侍女又是如何得到如此精巧的鸳鸯壶?
  崔令仪正在思量,樊明手下的一名捕快匆匆跑来,向樊明汇报:“头儿,我们查到那鸳鸯壶颇有来历啊。”
  “什么来历?”樊明发问。
  那捕快道:“此鸳鸯壶并非我朝之物,而是汉代的九曲鸳鸯壶,如今失传已久,已经没有人会打制了。我把鸳鸯壶的纹样拿给城中几家巧器铺的老板一一看过了,人人都说没做过,也做不出。”
  樊明转头看向崔令仪:“你不是说从壶的来历能查出线索吗?现在又断了,你还有什么主意?”
  崔令仪问:“这么说,巧器铺的老板都说这鸳鸯壶乃是汉代之物咯?”
  那捕快道:“是的。”
  崔令仪径直道:“这供词不可信。金陵城中的匠人不会打制,不意味着上京城、广陵府、姑苏城……都不行,而且你们看这鸳鸯壶做工细致,毫无氧化痕迹,它必定是新制的。”
  那捕快问:“崔小姐,何谓氧化?”
  崔令仪沉默了片刻,随后道:“氧化的意思是金属制品放的时间长了都会变黑腐朽,尤其假若这是汉代之物,必定已经非常破旧,无法使用了。”
  樊明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你说这壶是新制的,可有证据?若只是空口无凭,可不能随意质疑匠人的供词。”
  崔令仪不紧不慢地拿起鸳鸯壶,指着壶身一处极为细微的刻痕道:“你们看,这里的刻痕清晰锐利,若是历经岁月的汉代古物,刻痕边缘不可能如此规整,必然会因时间的摩挲而变得圆润。而且这壶身材质虽刻意做旧,但仔细观察,仍能发现质地与真正汉代器物有所不同。”
  谢珩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崔小姐所言有理。”
  樊明脸色涨红,冷哼道:“哼,就算如此,也不能仅凭这一点就断定他有问题。不过既然崔姑娘这么肯定,那我便派人再审问那些老板看看,看看能否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崔令仪道:“不必这么麻烦了,他们或许是真的不知道。”
  “那这下子该怎么查啊?”樊明问道。
  崔令仪问:“
  敢问洛娘子,穆三的姬妾中,有哪些是从外地来的?”
  第62章 第62章三妻四妾
  “你这话什么意思?”樊明立刻问,“你是觉得,害死穆三的有可能是他的妻妾?”
  “这怎么可能呢?”樊明道,“女子孱弱,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机手段,何况她们失去夫主,如今该有多难过,崔氏,你同为女子,怎好这样质疑逼迫?”
  崔令仪白眼翻上天。
  “你破你的案子,我破我的案子。”崔令仪道,“请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好吗,倘若你真有能耐,你就比我先破案,犯得上在这里我说一句你顶一句吗?”
  “你这是要跟我比赛了?”樊明问。
  崔令仪问:“怎么,不敢吗?”
  “比就比!”樊明立即道,“只是比赛总要有些彩头吧?”
  崔令仪冷冷一笑:“谁输了谁就跪在谁面前叫爹爹,好不好?”
  樊明脸色一黑,随后道:“你爹我是当定了,呵,我还能比不上你这小女子?”
  只见他满目自傲,全然不把崔令仪放在眼里,仿佛破获此案犹如探囊取物一般,立刻起身展开部署。
  终于清静了。
  崔令仪扭过去看向洛香寒,道:“请娘子据实以告。”
  洛香寒思索片刻后,道:“算上如霜,夫君一共是有一妻五妾,我乃金陵人士,像如霜,是哪里人士已经不可考。只有一位林氏,是从益州府而来,不过她入府尚不足半年,一直深居简出,甚少与人往来,我跟她也不大相熟。”
  “益州?”
  崔令仪心中有了计较:“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叫他们几个都过来吧,我也想见见她。”
  洛香寒轻声道:“这位林氏,恐怕此刻不好惊动。不敢瞒过崔小姐,她如今身怀六甲,实在经不起冲撞。”
  崔令仪道:“既然如此,那就带我去见见她吧。”
  林氏思雨,是穆从南去年去益州游玩,偶然遇见,觉得十分貌美,便给了她父母一笔银子,将人领了回来做妾。穆从南子嗣不丰,算上林思雨腹中这个,也不过只两位,他的长子也是妾室所生,如今已经三岁。
  林思雨已经听说郎君暴死,眼睛都哭红了。她身着藕荷色褙子,腰肢因身孕显得丰腴,越发显得柔媚端庄。鬓边一枝芍药开得正艳,珍珠面靥映着她泛着母性柔光的面颊,更显得肌肤可亲。
  她颤巍巍地见过崔令仪:“崔小姐。”
  “林娘子。”崔令仪望着她,轻声安抚了一句,“林娘子莫怕,我只是有些问题想请教于你。”
  “什么问题?”林思雨声音很小,似乎是怕极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郎君待我很好,他就这么抛下我们母子去了,我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林娘子,我虽很不想打扰你,但现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崔令仪道,“我只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请问,令尊令堂都是从事什么行业的?”
  “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林思雨问,“你怀疑我?”
  “只是随便问问。”崔令仪解释道。
  林思雨思量了片刻:“我爹是个木匠。”
  崔令仪了然:“我看娘子房中很多家具都很新奇,想必是娘子自己制作的?”
  “那怎么可能呢,我这么大个肚子。”林思雨笑道,“有的是郎君淘来的,也有的是我绘制的图样,请人打制的。木匠手艺传男不传女,我不会的。”
  鸳鸯壶是金属所制,金属制品和木头全然不同,这样说来,林思雨竟然没有嫌疑吗?
  崔令仪道:“林娘子手上有昔日曾绘制的图纸的吗,方便的话,可否拿给我看看?”
  林思雨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好。”
  趁着她起身寻找图纸,崔令仪环视她房中,瞧见她屋中还颇有些益州风格,在林思雨的梳妆台上放置了十数个大小长短不同的竹簪,崔令仪随手捡起一个,问道:“林娘子这么喜欢竹簪吗?”
  “竹簪又称‘珍’。”林思雨道,“其中有几只是郎君亲手为我所制,寓意珍爱。”
  崔令仪随手拿了几根看了,无甚不妥。等她转过头又要问林思雨什么话,却看见她头上戴着一根竹簪,与梳妆台上直簪的风格全然不同,那根簪子被雕成了如意形状,一端呈长针状,另一端的装饰四周形似蝴蝶环花,削制之人必定非常用心。
  再细看时,散落在林思雨妆台上的竹簪便显出两种风格了。那些直簪都很新,佩戴痕迹不重,但个别造型奇特的,明显常年被人摩挲使用,已经显得很旧了,虽没什么金玉装饰,但林思雨爱之如宝,没有丢弃,反而继续使用。
  崔令仪拾起一枚竹簪,瞧见竹簪末端悄悄地刻了一个“卓”字。
  穆三没有必要在自己亲手所制的竹簪上刻一个既跟自己无关,又跟自己所赠之人无关的字。
  林思雨也许另有所爱之人。
  崔令仪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林思雨却忽然道:“崔小姐,我找到图纸了。”
  她拿出那些家具图纸一一摆在崔令仪面前,笔触娟秀细致,崔令仪翻了一页又一页,眉头轻蹙。
  “林娘子的图纸都是一个部位一个部位地绘制的吗?”
  林思雨笑道:“可见崔小姐不懂,木匠做活儿,肯定都是要一个部件一个部件制作的,连现在我们住的这屋子也是榫卯结构,需要一个部件一个部件的画出来去定制,如此才能形成这样的排架,这是极为寻常的事情。”
  崔令仪听得懵懵懂懂。不过她还是仔细观察着图纸。看了半晌,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崔令仪又抬头看了看林思雨,只见她脸上虽然带着泪痕,但神情还算镇定。
  若林思雨真与他人有私情,那这私情是否与穆三的死有关呢?这竹簪上的“卓”字又代表着谁?
  她一边佯装继续研究图纸,一边不经意地问道:“林娘子,你在益州时,可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
  林思雨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了镇定,道:“在益州时,不过是些邻里乡亲,来了这里后,就很少联系了。崔小姐,这些真的与郎君的案子有关吗?”
  崔令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追问:“那林娘子可曾在益州遇到过一个名字里带‘卓’字的人?”
  林思雨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唇微微颤抖,嗫嚅道:“崔……崔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我不明白。”
  崔令仪缓缓道:“林娘子,你莫要紧张,我只是瞧见了这竹簪上的字。若是与此案无关,你为何不能详谈呢,总之如今穆三已经死了。”
  林思雨低垂着头,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在益州时,我确实有个叫卓然的儿时玩伴,不过后来就没了联系。崔小姐,我向你发誓,他与郎君的案子绝无瓜葛。他如今已经另娶,我也已经嫁人,往昔种种,已经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