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南般若惊奇:“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笑:“你看他那模样,原也活不了几日。”
  见她面露狐疑,他很不耐烦地轻啧一声,挥手示意大军继续往前。
  他带她掠上小山包,寻到那座坟。
  墓碑上,丈夫温平的名字也描成了白色,与亡妻李寿娘的名字浑然相融。
  坟前供着元宝香烛纸钱,还有炸过的河鱼、干瘪的果子、生米。
  南般若一眼就认出有些纸烛之物像是军中祭祀用的东西。
  “我让人烧的。”蔺青阳闲闲告诉她,“你不是踩了人家坟?”
  他行前一步,一只大手落在她脑袋上,“我迷信,生怕你夜里睡不安稳,替你善后了,安心。”
  南般若点头叹息:“你真周全。”
  他失笑。
  “不然怎么配你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第37章 敏锐毒夫。
  南般若望着山花丛中的那座坟。
  原本坟里只葬着个亡妻,现下已是夫妻双人合葬墓。
  这些日子下过几场雨,坟土有没有被翻新过,她看不出来。
  心底只是隐隐觉得不对。
  蔺青阳大手揽着她的肩膀,带她往回走。
  行出几步,南般若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个鳏夫,该不会是被你杀了吧?”
  蔺青阳哈一下笑出声来:“想什么呢,我有这闲工夫?”
  他用坚硬带茧的手指报复似的捏了捏她的肩头。
  她侧眸看他,只见他微虚着漆黑狭长的眸子,视线聚焦到远处,一副傲慢不屑的样子。
  他嗤道:“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我理他作甚。”
  南般若如实道:“他咒你变成鳏夫啊蔺青阳。”
  “那算什么诅咒。”他勾起漂亮的唇角,懒声道,“都说了,你要是死了,我敲锣打鼓!”
  南般若:“……哦。”
  行出几步,她又道:“那座坟前,供了只鱼。”
  蔺青阳不动声色眯了眯眸。
  她真是,敏锐得令他心尖颤抖,手指痉挛。
  他漫不经心,语声微哑:“鱼,怎么?”
  南般若只觉心里缭绕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半晌,缓缓眨了下眼睛,摇头:“没怎么,就是来到这儿好多天,一次也没见你做鱼吃。”
  蔺青阳垂下头,低闷地笑出声。
  “真是见什么都馋。”他嗔道,“成天死人,你知道附近河里的鱼都啃过谁的尸?”
  [当然是……啃过这个温平的尸啊!]
  南般若转头看他,见他说着瘆人的鬼话,唇角笑容倒是愈发灿烂。
  视线相对,他挑眉问她:“还想吃吗?”
  南般若老实摇头:“不了不了。”
  *
  不日,蔺青阳一行抵达炎洲地界。
  说来也奇怪。
  虽然都是一模
  一样的荒山野岭,但到了家乡地界,感受就是与别处不同。
  空气里仿佛都有了熟悉的味道。
  南般若指着远处一座耸入云端的大山:“那是我们炎洲最出名的神女峰,当地人都会向它许愿。很灵的。”
  蔺青阳懒散瞥过一眼,随口问:“你试过?都许了什么愿?”
  他很乐意帮她实现一些不曾被满足的愿望。
  良久不见回应。
  嗯?
  他挑眉转头,定睛打量她。
  只见南般若身躯微僵,神色凝滞,不动声色把脸转走,望着车窗外。
  片刻后,她轻柔的声音缓缓飘出来,生硬地改了话题:“今日天气不算好,要不然可以远远望见清水河。河面很宽,连着天,像海一样。”
  蔺青阳手指一下一下敲击膝盖。
  他倾过身,将她松松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也不着急回上京。多待些日子,总能遇见好天气。”
  “嗯。”她明显神思不属,下意识重复他最后一句,“总能遇见好天气。”
  他偏头,目光自上而下,描摹她的轮廓。
  倾城绝色,雪肤玉颜,眉间蹙有薄愁,唇瓣欲语还休,最是动人不过。
  “般若。”
  他叹息着,轻吻她黑缎般的鬓发。
  你究竟……许过什么愿望呢?
  *
  许多年前。
  “阿兄!快点告诉我,你到底许了什么愿望!”
  离开炎洲前往上京城的那天,少女死皮赖脸缠着自家兄长,反复追问个不停。
  南念一无奈:“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南般若狡黠地笑:“那我来猜!我猜到的就不算是你说出来!”
  她左左右右观察他神色。
  “阿兄是想要建功立业?想要娶个漂亮媳妇?想赚大钱?都不是啊?”
  她鼓起腮帮子,面色犹豫。
  “不会吧……”她迟疑地盯住南念一的眼睛,“阿兄,你该不会和父母亲一样,许那种老古董的愿望吧……希望全家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看他脸色就知道猜对了!
  南般若蹦了起来:“还真是啊?”她笑得前仰后合,“阿兄你好老土,一点儿都不像我们年纪轻轻的人!”
  南念一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拖声拖气:“那你们年轻人,都许什么愿望啊?”
  她冲着他吐舌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想要遇见全天下最好看的男子,要像话本子里那样,和他一见钟情。
  这种事情才不能让南念一知道。
  *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南般若终于明白,最老土的愿望反而最珍贵。
  “般若?南般若。”
  “嗯?”
  南般若恍惚回神,对上蔺青阳那张俊美逼人的脸。
  “到地方了。”他笑着牵起她的手,“累坏了吧?来,下车洗漱歇息。”
  南般若随他走进驿馆。
  此地闲杂人等已被清离。
  在陈旧的黄木大堂用过饭食之后,蔺青阳见她实在疲累,将她打横抱上二楼,替她宽衣解带,放进浴桶。
  见她半天不动,他好笑又无奈:“要我帮你洗?”
  “嗯……嗯。”
  她挂在桶边,神色蔫巴。
  蔺青阳挽起衣袖,取来澡豆,搓衣裳似的把她整个揉搓了一遍,又替她仔细清洁满头青丝。
  南般若乖乖低着脑袋,任他捯饬。
  她的头发乌黑浓密,散在水中好像一大蓬黑藻,探手一抓,滑凉如缎,轻易顺着指缝溜走。
  一缕一缕,都要细细漂洗干净。
  蔺青阳处理完这个水中妖精,感觉竟比打了一场硬仗还辛苦。
  他探手伸进浴桶,环着腰,把她抱出来,放在身上擦干,替她套上干燥舒适的大袍子。
  抬眉一看,她神色依旧恹恹。
  他抖了抖自己湿透的衣裳,手指点她鼻尖:“这么难伺候呢大小姐?哪儿不满意,说话。”
  南般若默了片刻,闷声开口:“这个水。”
  蔺青阳挑眉:“水怎么?”
  她道:“你烧的热水,比这个舒服。”
  “……”
  蔺青阳啼笑皆非,“什么毛病!”
  *
  南般若躺在床榻上,听着隔壁传来水声和歌声。
  蔺青阳很会唱歌。
  哼着歌,他比平日多洗了一盏茶的工夫。
  桶中的水已经温凉,上榻的时候,蔺青阳身体倒是带着热腾腾的水汽。
  束带在他腰间挽了个松散的结,方便一扯就掉。
  很显然,他没打算就这么睡下。
  “般若。在想什么?”
  她被他拢进怀里。
  宽大的衣袍一蹭就开,肌肤相触的瞬间,榻上空气变得湿热。
  南般若:“在想明日吃什么。”
  蔺青阳:“……”
  垂头准备吻她的动作略微一顿。
  她抬眸,视线撞入他黑沉的眸中,问:“我们炎洲,盛产桂鱼——你会做炎洲菜吗?”
  “啧。”
  蔺青阳压下情火,手指轻敲额侧,认真回忆思忖起来。
  他精通烹饪,坊间菜肴,总能轻松复刻。
  前世南戟河身死,炎洲最终被他一手掌控,自然是来过的——没带她。
  炎洲盛产桂鱼。
  当地官员招待他,席上总有清蒸或红烧桂鱼。
  他记得味道,略一沉吟,火候、调料、手法,心里大致便有了个数。
  “还不简单,明日给你做。”他笑笑地探出手指,轻抚她花瓣般的唇,“馋不死你。”
  指尖在她唇上反复流连。
  分明是他亲手洗干净的身体,却能弥漫出令人神魂颠倒的香浓,牵引着他,诱惑着他,难以抑制地靠近。
  “般若。”蔺青阳眸色暗沉,嗓音低哑,“明日我会喂饱你,那今日你是不是应该……”
  她下意识想要喊累。
  抬手推他,手腕被他轻易捉住,摁到枕上。
  “唔!”
  唇瓣分开是为了说话,不是邀他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