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是不一样的热。
  李荞安回过神,他翻过身去,蜷成一团,露出来的耳朵红如朝霞。
  *
  天际刚白,宜尔就坐了起来,李荞安随着她的动静起身。
  两人又回到山野中寻觅。
  宜尔用了数个时辰寻找莺语,呼唤莺语。黑色的鸟被她惊飞,扑棱着翅膀。
  脚底下,有溪水哗啦啦地流淌。
  “宜尔。”
  宜尔停住脚,她似乎听到了微弱的声音。
  “莺语?!”她兴奋地朝着下头喊,隐约中似乎听到了回应。
  皇天当真不负有心人。
  “莺语就在下面!”宜尔兴奋地看向李荞安,她二话不说便准备从一旁的斜坡下去。
  “宜尔!”李荞安来不及拉她,只能看着宜尔拽着石壁上长出的树根滑了下去。
  快落地时还差一截,宜尔脚悬空,她直接松开手,砰地一声摔倒在地,溅了一身泥土。
  “是宜尔吗?”干哑的声音颤抖着问到。
  宜尔爬起身,看到被束缚在铁钉旁的莺语,她疾奔过去,紧紧将人抱住,眼泪瞬时滴落下来,宜尔埋首在她肩颈,“莺语!”
  想起她还被蒙着眼,宜尔松开莺语,解开她眼前的布条。
  日光入目,莺语眯着眼,光芒中,那张平实的脸上有团脏泥,还有很多红色的蚊子包,深深浅浅的眉头边上冒了颗痘痘。
  她的宜尔好狼狈,又好耀眼。
  莺语扑进宜尔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宜尔……宜尔……”
  “没事了,没事了。”她温柔地拍着莺语的背。
  莺语哽咽:“轰轰烈烈的恋情……根本就不快乐。”
  宜尔鼻头一酸,可最终笑了笑,“都过去了。”
  恨会过去,爱也会过去。
  人的爱恨有时很浓重,有时也很轻淡。就像天上的云彩,可以凝成乌云坠雨,也可以被风轻轻吹散。
  莺语的爱被吹散了。
  宜尔的早晨提前了。
  她昨日告假寻莺语,虽然王馆主也很关心莺语,但欠下的活就是欠下的,她今日得赶紧补上。
  鸡还未叫,宜尔就起了床。屋外冷得她出门时打了个抖。
  宜尔的嗓子还是不大舒服,她一边抱着罐子往后巷走,一边不停清嗓子。
  刚跨出后门,宜尔就见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倒在门旁。
  宜尔一骇,走上前去,“公子你怎么了?”
  凑近了她才看清,男人有着精致的面容,鲜血从那双瑞凤眼旁淌下,正是逐璧。
  第20章 他是谁
  “逐璧?是说我么?”坐在床榻、头被白布缠裹起来的俊美男子看着四周的人问到。
  王乌抓住正在收拾东西的韩有杏,脸色青白,“大夫,这究竟怎么了?被人打傻了不成?”
  韩有杏拨开他的手,平淡答道:“撞着头,失忆了,过段日子或许会好,也或许永远不会好。”
  王乌语塞,片刻后又问道:“那腿呢?还能走不?”
  “我只是寻常大夫,看不出他中了什么武林怪招,反正经络不通,腿无力。好好养着,或许两三个月能恢复。”
  王乌看着逐璧一脸迷蒙的模样,摇头再摇头,叹气再叹气。
  果然当时就该拦着他踏入江湖,功夫再高也还有功夫更高的,如今搞成这副样子,他死后要如何向兄长交代?
  王乌身后的莺语打量着逐璧。
  馆主今日本来给她放假休息,但她睡不着,一听说逐璧被人打残了便忍不住跑来凑热闹。
  想到他之前害宜尔白挨板子,莺语心生捉弄之意。
  “逐璧公子啊,”莺语上前,“其实你忘了我们无所谓,可你好好看看宜尔,”她指向默默候在角落的宜尔,“这不能忘啊!”
  宜尔有不妙预感,走过来要拦她,但步子没她嘴快:“这是你钟情多年之人!只可惜宜尔对你无意,你爱而不得,日思夜想,为她几番落泪,更是曾在大雨天跪在她门前求爱。”
  宜尔无奈,“莺语——”
  韩有杏看热闹不嫌事大,面无表情地点头,抢过宜尔的话:“确实如此。为追宜尔姑娘,你求着我替你美容养肌多年,欠了我三百两,日后记得还我。”
  王乌也接过去:“是啊,为了宜尔,其实你原本已决定从此洗心革面,再不踏入江湖,学宜尔老实过日子的。”
  他们编得实在太离谱,宜尔笑出了声,“这种时候你们还这么有心情逗乐。”
  逐璧听完众人讲话,目光直直望向宜尔,顿时让宜尔紧张起来,她解释道:“大家说笑的,我只是洗院的丫鬟,今日碰巧捡到公子,同公子并不熟悉。”
  逐璧偏过头,“可是,我似乎确实对姑娘有些印象。”
  宜尔一怔,莫不是因为玉的事?
  王乌一拍掌,“你对宜尔有印象?那宜尔,逐璧这段时日就交给你照顾如何?你的活我找个短工干。”
  宜尔不是个记仇的人,说好两清就两清,何况逐璧上回曾来信提醒她。馆主如此安排,她也就接应下,“我会照顾好公子。但今日的活还得干,昨天就攒了不少了。”
  如此混乱的情形若转
  给其他人,只会让人焦头烂额。
  王乌点首,看向韩有杏,“那今日……”
  韩有杏眼睛移开,背着药箱就走了出去。
  王乌叹了一声,“我自己照顾逐璧吧。行了,你们忙去吧。臭丫头还不赶紧回去休息,难得我这般大方。”他大力拍了下莺语的背。
  “哎哟!”莺语揉了揉后背,“知道啦。”她拉着宜尔出去。
  宜尔看着眼中满是红血丝的莺语,几度想张口又闭上,不知该如何安慰。
  莺语看出她的犹豫与担忧,拍拍她的肩,“别太担心,我眼下虽然伤心,可日子久了就不再伤心了。”
  昨日他们写信到金湖山庄报平安后,叶为春只回了封写着“知晓了”的信,人并未回来。金湖山庄小公子的婚期也未变,仍在十五。
  也许叶为春有很多苦衷,也许他有很多不得已……但莺语怕了。
  她没自己想象中勇敢。
  一个人待在山中,蚂蚁从脚上爬过都能吓得她眼泪直流。听到狼嚎时,她几乎想把自己缩进山壁中,求遍了她知道的神仙保佑自己千万别被发现。
  莺语太害怕江湖的腥风血雨,所以她放弃了,正如叶为春一定也是因为害怕什么放弃了她一样。
  莺语有痛苦,却也有轻松。深陷恋情那段时日很甜蜜,可也有数不尽的忧愁、惶恐,她变得很自卑,很脆弱,听不得坚硬的话,爱胡思乱想,多愁善感……心里总是郁闷。
  她向上大展双臂,舒展了下身子,“没了叶为春,莺语还是要继续好好过日子呀!”
  宜尔稍微放心地笑了笑。
  “倒是宜尔你啊,”莺语揽住她胳臂,“我都送走教书先生和叶为春两个人了,你还不声不响的。”
  宜尔想了想,自己确实许久没在情缘上花心思了。
  “你说的是。”她本就打算一边陪着柴爷,一边同将来的夫婿培养感情,但最近事多忙碌,就搁置了。
  莺语眉目忽染哀愁,“反正我如今是明白了,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也很好,太艰难的感情叫人不知老了多少岁。”
  “莺语是过来人了。”
  伤感被她这句话吹走,莺语笑笑,“是啊,你得多听听我这个过来人的建议~好了,我回去睡觉了,好困。”
  “嗯。”宜尔看着莺语走远。
  从早到晚,宜尔忙碌了许久,再加上前两日的劳累,同秦姐姐交班时整个人疲软不堪。
  秦姐姐正在井边打水,拎着桶走来时见她这副样子颇为心疼,“你再熬熬,马上便到休歇的日子了,届时好好睡个大觉休息回来。”
  宜尔走上前接过水桶往盆里倒,“是啊。对了秦姐姐,我记得你是年纪轻轻就嫁了人对不对?”
  秦姐姐解下围兜擦手,“是啊。十六便嫁给我夫君,如今二十个年头恍然便过。”她笑笑。
  “秦姐姐同丈夫可是以情定终身?”
  秦姐姐笑着摇头,“是我娘去邻镇玩时觉得他人不错,自己定下的。成亲时我才瞧见他呢。怎么了宜尔?”
  “我以前觉得两情相悦婚姻才能走得长久,可最近发觉原来即使两个人情意相通,也未必能有好结果,所以有些困惑。”
  秦姐姐思索了一番,“若夫妻两人情投意合自然是很好,但是吧,有太多人爱着爱着就不爱了。光凭爱就想走过柴米油盐数十年并不容易。”
  宜尔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若是宜尔要挑夫婿呢,姐姐建议,挑个人好的最重要。哪怕最后不爱你了,也仍然会好好待你,好好待你们的小家。怎么,宜尔终于想嫁人了?”
  “总觉得该着手了。”她最近心胸总是感到不安。
  “也是,早些认识,多点时间了解更好。嗯……既然如此,我替宜尔留意留意?毕竟那些媒婆收了钱,看你这身份,只知道介绍些歪瓜裂枣诓你。”